愛一個人的第一反應是自卑，需要莫大的勇氣，因為害怕自己的缺點被看見，想等自己再完美一點，性格再好一點，工作再穩定一點，如果你在自卑中你就會不敢去愛，但并不是隻有完美才配擁有被愛的資格。

——《病隙碎筆》

許離不夠熱烈勇敢，他的愛就像清水，沒什麼味道，很淡。但是是必需品，缺不得。

許離離開後的江予懷就像離開水的魚，困在絕境中掙不脫，隻能憑意志吊着殘存的一口氣。

連續五個月，江予懷幾乎每天都會出現在許離家樓下，安靜的凝望着那一扇被周遭一圈亮光包圍着的黑暗窗戶發呆。他仿佛感覺不到疲憊，每次一站就是好幾個小時，直到知道許離不可能出現，才會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但上天偶爾還是會眷顧一下他。比如江予懷有時能在樓下碰上楊絡銘和瑞恩，他們從一開始的裝瞎，看不見，到後來偶爾會和江予懷搭幾句話，再到能停下腳步稍微向他透露一點兒關于許離的近況，饒是隻有很小很小的改變，可對于江予懷來說，似乎和許離的距離也不再那麼遙遠。

許離再見到江予懷是從南美回來後的第三天。

“你來幹什麼？”

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江予懷急切的扭頭，對上的是許離冷漠、平靜，不帶任何情緒的眼眸，就像在看一位陌生人。

江予懷心髒有點堵，他甯可許離恨他、罵他，歇斯底裡唾棄他，至少那樣他們還有相交點，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沉默的變成兩條毫不相幹的平行線。

經過江予懷身邊時，許離加快腳步想要離開，卻被他一把扯住手臂，被迫停下。

許離不爽的瞥了眼被江予懷拽住的手腕，卻發現不知何時被自己弄丢的沉香手串，如今正好好的挂在江予懷手腕上。

他睫毛微微顫動，閉了閉眼後沉聲道：“放開。”

江予懷拉的更加緊。

“不放。許離……”

“hey，你在幹嘛！”旁邊便利店裡走出一個男人，手裡拎着一大袋零食，語氣不善的逼近江予懷，惡狠狠的推了江予懷一把。“放開他！”

江予懷沒做好準備，躲閃不及，一個趔趄，後背猛地撞到了路燈杆子上，痛的他倒吸一口冷氣。

Kyle大概是把江予懷認成街上随便騷擾别人的慣犯了，但許離着實沒想到他會直接動手。

許離喉結動了動，想關心一下江予懷卻又不想給對方無望的希望，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梗着脖子僵持在那兒，最後還是沒有幫腔。

“他是誰？”江予懷指着Kyle，渴望從許離口中得到一個答案，既然如此，“很難看出來？我男朋友。”許離直言。

“男……男朋友？”江予懷心跳漏了一拍，喉嚨發緊，嗓音霎時啞的不成樣子，“你…交男朋友了？

明明是許離在說傷人的話，可他大腦卻一片空白，積壓許久的情緒像找到了發洩口，一次又一次瘋狂撞擊他的心髒，将它折磨的又酸又疼。他下意識抓住身旁Kyle的手臂，堪堪維持住僞裝着的外殼，讓自己抖得不要那麼難看。

許離硬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嗯，怎麼了，隻許你和别的男人當衆接吻，還不許我談戀愛？哪有這樣的道理。”

江予懷張了張嘴，什麼聲音也沒發出來。

許離無奈的歎了口氣。

江予懷，我對你所有的感情，早在你一次次沉默中被消磨殆盡了。

三人沉默對立許久，一人聽不懂中文，另外兩人相對無言。

良久，江予懷無力的說：“許離，我沒有……”

許離不敢看江予懷，别過頭，不耐煩的點點頭，“行了，我知道，誤會嘛，陳緘早就通過梁華告訴過我了，然後呢，你想要得到什麼樣的結果？”他勾了勾嘴角，“是想讓我原諒你嗎？”

“江總，我們之間沒有關系，你是自由的，你願意喜歡誰，愛誰，跟誰上床，都是你自己的選擇，我想我無權幹涉。如果你非得想要得到一個床伴的原諒，那好，我原諒你了，這夠了嗎？”

“許離，你一定要把話說的那麼難聽嗎。”

“難聽嗎？我覺得還好啊，我這兒還有更難聽的話，江總想聽嗎？”

“許離，你在我這裡從來不是床伴，是我喜歡的人，是我想攜手一生的伴侶。這點毋庸置疑。”江予懷說。

許離愣了愣，像是聽到了什麼驚天大笑話，“伴侶？江總，在我的認識裡，伴侶關系的建立至少得雙方二人都同意吧，你現在對一個已經有男朋友的人說希望他成為你的伴侶，你不覺得……很好笑嗎？”他聲音放輕，語氣滿是疲憊，“而且，我隻想好好生活。我不夠優秀，做不了你的伴侶，你的家人也不會同意，你應該有更好的未來。”

放我走吧，江予懷。

求求你了。

“還有什麼事兒嗎，沒事兒的話麻煩讓一讓，我要和我男朋友回家了。”

江予懷攔在他們身前沒動。

許離拉着Kyle擡腿就要往另一邊走，可又被擋住了去路。

他又疲憊又無奈，神色染上怒氣，重複了一遍：“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