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艾琳主動找他聊天,堆在左肩的長發溫婉:“在哪裡上學呢?”
“我目前在醫藥公司工作。”
聽到他這麼說,女人很是驚訝:“在倫敦嗎?”
青年搖頭,“在武港,我是來這裡出差。”
餐刀切割羊排的輕響中,露西娅把西蘭花偷偷撥到哥哥的盤子裡。
查爾斯瞥了眼小女兒的動作,當沒看見。
這位理事有着與其外甥如出一轍的金色睫毛,隻是眼角紋路藏着更深的精明,他慢條斯理切開盤中肉,狀似無意地問:“裴先生對新策的第三十七條怎麼看?”
“貿易保護主義的遮羞布。”
“很了解啊,都看過了?”
聽到提問,裴月來擡眸看向何瑞申。
這人正漫不經心地将胡蘿蔔撥到小亨利的盤子裡,仿佛眼前發生的就是一場再普通不過的家常閑談。
“已經通讀過。”他回。
“就像你說的,新政本質就是貿易保護主義,但所有政策都有灰色地帶。”
查爾斯說:“比如聯合本地藥企建立設備工廠。”
青年握餐刀的手驟然收緊,談判桌上被反複駁回的方案在此刻豁然開朗:“您是說…增加就業崗位換取稅收優惠,再開放專利池對沖政策風險?”
“除此之外,還可以開放專利池,并将新藥以較低的成本價在英國銷售……”
直到晚餐結束,裴月來還在思考查爾斯的提議。
他有意請查爾斯為裴氏工作,但顯然不可能,果不其然,對方拒絕了。
裴月來不放棄問:“那可以請您勝任我們這次的收購顧問嗎?”
查爾斯想了想,對他點頭,說:“可以。”
“不過想要收購成功,你需要更多專業人員。”
裴月來明白,他回客房跟裴昌松和裴少康說明情況。
通話時走到陽台,偶然看到何瑞申和查爾斯在一樓小花園聊天。
何瑞申倚着紫藤花架,金發在停雨後的月光下暗光點點,查爾斯拍了拍他的肩,說了些什麼,态度親昵得仿佛真正血親。
壁鐘敲響,裴月來對着滿桌文件咳嗽。
查爾斯提出的方案像精巧的俄羅斯套娃,每個條件都嵌套着更深層的利益交換。
青年捏捏眉心,想要下樓填滿咖啡杯時,玻璃窗映出何瑞申的身影。
“示弱不丢人。”
“裴家人沒有軟肋。”
裴月來停住腳步,“裴董事長說的。”
“是嗎?那這個偷偷吃止痛藥的人是誰?”
順手買的藥塞在濕透的衣服裡,沒想在這時候被翻出來。
裴月來扭頭不語,漂亮蒼白的臉上透出幾分之前沒有的倔強。
男人歎氣,問:“要回武港?”
“嗯,訂好票了。”
裴月來摸着桌子邊緣:“查爾斯先生說他會在這邊把控情況。”
他要把情況當面報告給裴昌松,讓公司派更專業的同事來協助查爾斯以盡快達成收購。
“倫敦到武港的航班要十二小時。”
何瑞申的視線落在青年蒼白的臉色上:“足夠睡一覺了。”
話音落下,小亨利順着走廊過來,舉着摔壞的飛機模型扒拉哥哥的褲腳。
何瑞申擡起他的小臉蛋,抹掉閃閃發光的眼淚:“明天帶你去買新的,現在該和月亮說晚安了。”
裴月來站在門邊,看着小孩子乖乖點頭,回去自己房間。
“他們很喜歡你。”
自何瑞申出現,露西娅跟亨利就一直纏着他,連帶着對他也非常友好,算是小孩子們的愛屋及烏。
“因為我不愛管他們,還給他們買東西。”
裴月來笑着評價:“聽起來很不負責。”
手機震動,他以為是工作短信,翻開一看,是個意料之外的名字。
黃禮樂。
“有事?”
“同學剛好來這邊演出,想約個飯。”
“嗯…”
何瑞申俯身撐住桌沿,“有人插隊啊。”
時間太晚了,裴月來收起手機,“很可惜,我不愛給人特權。”
男人笑了一下,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早點休息,明天送你去機場。”
“你……”
“嗯?”
“謝謝。”
“今天聽了很多遍這句話。”
“你不回去?”
“再過兩天。”
何瑞申說:“有點事處理。”
裴月來其實很想問他跟這家人的關系,就今晚的接觸來看,查爾斯和艾琳跟何瑞申的關系應該是不錯的,但讓他奇怪的是,前世的何瑞申從未提起過這一家四口。
就像從不提起親生父母那樣,何瑞申從未提及過這家人,像是不存在一般。
想了想,還是沒有開口。
實在不知從何說起。
“表情怎麼這麼為難?”
“…就是想知道,約會,是改到這周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