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家夥眼裡,自己和那小烏龜無甚區别,都是他在河邊撿到的玩物。
“吒兒,不許胡鬧。”殷十娘摸摸哪吒的頭,将兒子勸住。
敖丙大喜,還沒等動身,卻聽李靖又開口道:“路途遙遠,上仙也不必急着一時,不如就在寒舍休整一晚,明日再走如何?”
敖丙僵在原地。
哪吒就算了,為何連李靖也?
這父子倆,幹嘛總想扣住他!
* * *
李靖出言挽留,殷十娘便沒再反對。
敖丙孤立無援,又怕激怒哪吒,隻得應下。
留宿歸留宿,李靖卻無意讓敖丙和哪吒擠在一處,命管家收拾出間寬敞的廂房給他住。
這倒是個好消息。
不過,當他被李靖帶走的時候,哪吒臉臭得吓人,被殷十娘抱在懷裡,腦袋一直跟着他轉。
敖丙毛骨悚然,目光剛一對上就慌張避開,連多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方才席間的笑語竟已那般遙遠,氛圍簡直天差地别。
揣着顆不安的心,敖丙來到西廂房。
李靖卸下戎裝,去而複返,叫人端來香茗陪坐敖丙,兜了會兒圈子,終于切入真題。
陳塘關連月來雨水不足,他想請敖丙幫忙引薦,會見龍王。
原來是為公事。
敖丙思忖再三,婉言拒絕。
凡間的降雨量向來由天庭定奪,龍族也隻是聽命辦事。
若有差池,還要打表上書,繁複得很,敖丙不想給父王找麻煩。
前世他死得太慘,父王求告無門,揚言水淹陳塘關時,也是抱了玉石俱焚的決心。
彼時敖丙的魂魄在封神台觀戰,既感動又心疼。
凡是在封神大戰中戰死的人、仙、魔,魂魄都會彙聚到封神台,等待日後封神榜大開。
這是大計的一部分。
李靖約見不成,難掩失望。
但他并未就此放棄,以兒子哪吒為由頭,邀請敖丙常來常往,希望兩家結好,成為善緣。
敖丙蹙眉,開始煩躁。
以後以後,哪兒來的什麼以後。
龍族和李府隻有孽緣,糾纏不休,定沒好事。
察覺到敖丙神色不虞,李靖捶手而歎,暗猜這其中定有哪吒的緣故。
好好的一樁事,硬是被那混賬給攪了!
“我這個小兒子,忒不成器,平日裡不服管教,頑劣任性,和他兩個哥哥比差遠了。哦,上仙可曾聽過我另外兩個孩子?”
“長子金吒,師從文殊廣法天尊,次子木吒,師從普賢真人,他二人目前都在師父身邊修煉,晝夜精進,很是勤勉。”
“唯獨這第三子哪吒,尚在腹中就折騰生母,即便被太乙真人收下,心思也從不在正途,整日的在外頭惹是生非,累父母操勞,真是孽障!”
“或許他不知何處得罪了上仙,李某管教無方,在此向您賠個不是。”
李靖試圖扭轉下自家的形象。
前面兩個兒子都是有出息的,講出來,多少能讓龍族高看一眼。
敖丙不喜歡哪吒,還可以跟金吒木吒接觸嘛。
情越交越濃,哪怕隻是書信來往,日子久了,也總會建立起友誼。
等到時再求見龍王,或許就能成事。
敖丙沒猜到李靖的心思,隻覺得這家夥的話越聽越刺耳。
說實話,他對李靖的印象很差。
前世父王來陳塘關以百姓相要挾,逼得哪吒剔骨還父,削肉還母,看得敖丙着實解氣。
當時他剛死不久,怨念極重,恨不得整個陳塘關都能為自己陪葬。
可後來,哪吒身死,他的怨氣也就跟着散了,沒事兒總回想哪吒活剮自己的那一幕。
平心而論,他覺得做到這個份上,哪吒也算條漢子。
一命償一命,這可比抽他龍筋疼多了。
那時凡間正戰亂,朝歌和西岐都有不少熱鬧瞧,封神台的魂魄們都在看其他樂子,唯有他,一直在等哪吒。
他以為哪吒也能上來,琢磨着在封神台再跟他好好打一場。
誰知左等不來,右等也不來,殷十娘居然在太乙真人的授意下,為哪吒建廟收集香火,待三年後讓其複生。
這很不公平。
敖丙在封神台氣得睡不着,每天都盯着那哪吒廟,祈禱雷大雨急,能将那廟毀壞,盼望信徒寥寥,香火冷清。
哪吒時常顯聖,幫信徒們找狗抓豬,修屋搭棚,每天都忙得像陀螺,看着怪累,也怪好玩兒的。
不知從何時開始,敖丙就不咒哪吒廟塌了。
他想讓哪吒再忙點,再累點,最好香火永不間斷。
哪怕這樣哪吒會提前複活,敖丙也覺得沒什麼。
那是種很奇妙的心态,他圍觀哪吒辛苦三載,對方忙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像是目睹一朵花從破土到發芽的全過程,眼看花骨朵即将綻放,他也跟着長舒一口氣。
哪曾想,就在哪吒即将複活之際,李靖居然帶人把廟給砸了。
敖丙在封神台氣得不輕。
無論好歹,那可都是李靖的親兒子!死那麼慘,當爹的咋還追着打呢?
這李靖,忒沒人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