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胡老歪的外貌打扮和出手，伍熙柔其實已經做好了準備，但等真的到溪上村了，她還是被胡老歪家的情況驚到了。

這是一處破落的小院，雖然用蘆葦紮了籬笆院牆，也是一踹就倒的程度。進到院裡，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口不太規整的井，井邊擺了一口瓦缸，與缸相對的，就隻有兩間破茅草屋，一間住人，一間存放雜物，除此之外，再沒有多餘的擺設。

如此境況，大約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

“先委屈姑娘一晚，過幾天……”胡老歪沒心情管房子的好壞，他心裡滿是求親的事，思考要不要直接說出來。

既來之則安之，都到要飯的地步了，哪還有挑剔的資格，伍熙柔道了聲謝，欣然入住。

胡家舍不得用燈油，平日都是到山上割松脂照明，伍熙柔餓得不行，便問胡老歪學了松脂的用法，又要了僅剩的炒粉，就着涼水吃下去。

這炒粉也不知道用啥做的，卡在嗓子裡，幹澀難以下咽，不過好歹把肚子填飽了，不至于餓得睡不着。

次日醒來，伍熙柔聽到窗外有人說話。

“你也老大不小了，爹昨天從集市上帶回來一個姑娘，你好好收拾，别讓人家看笑話。”

伍熙柔聽在耳中，這才明白胡老歪那麼爽快帶她回家的用意，原來是找兒媳婦來了。

她穿越過來，現在這副身體才十六歲，别說不适合成親，就是年齡夠了，她也不願意嫁給一個不認識的人。

伍熙柔内心忐忑，湊到破漏的窗戶一角，想看看胡老歪的兒子長什麼樣？

隻見窗戶外面，一個精瘦的漢子赤着上身，明明是初春，竟然一點都不怕冷。

那漢子皮膚黝黑，一張方臉，看面相亦是良善之輩。伍熙柔暗暗放心，感覺還有商量的餘地。

她用腳勾動鋤頭，砸在地上“咚”的一聲，外面的人随即停止交談。

“五姑娘起了嗎？”胡老歪在門外問。

“起了。”伍熙柔打了個又長又響的哈欠，揉着眼睛從雜物間走出來。

随後看到院中的漢子，主動相問：“這位便是兄長嗎？小妹這廂有禮了。”

伍熙柔行了個不甚标準的福禮，搶先一步把兩人的關系定性成兄妹。

胡老歪微微一愣，不好意思再提結親的事，臉色卻不好看起來，介紹道：“這是長青，夜裡打魚去了，剛剛才回來。”

象城河被兩岸的豪強瓜分，除了雇工，普通人家是不能進河打魚的，也隻有福寶這種撈蝦米的才沒有人管。長青為了補貼家用，每次都是夜裡出去，為了不被豪強發現，所得魚獲也隻能留着自己吃。

胡長青見伍熙柔打招呼，憨厚一笑，指着院中的大瓦缸說：“魚都在這裡，妹子喜歡哪條，就自己做着吃吧。”

昨天被帶回來，伍熙柔親口說過會做飯，怎麼說也要露一手才行，不能讓胡老歪再生出其他意見。

胡家的菜地就在離家不遠的村口，走路十來分鐘就到了，伍熙柔怕胡老歪懷疑，便央胡長青帶她去看。

可惜胡家的菜地小不說，還隻種了些蔥蒜白菜，讓她沒有發揮空間。最終，她隻掐了一些蔥葉就回家了。

好在溪上村靠山，四季的山貨有不少，她問胡長青要來一些幹香菇泡發，準備用瓦缸裡的鲈魚為主，給大家做一頓早餐。

缸裡的魚鮮活有力，伍熙柔沒幹過殺魚的活計，于是學着電視裡的樣子，在院子裡墊了一塊磨刀石，先用刀背把魚敲暈，然後墊在磨刀石上刮魚鱗。

以前做魚，伍熙柔都是買的别人處理好的，所以覺得殺魚也不是很難。然而她低估了魚的求生本能，明明已經敲暈了，等她上刀時，魚又開始亂擺尾巴，掙紮着彈到地上，還弄得她一手魚鱗。

這可怎麼辦？伍熙柔急了，難道第一天就要被退回去嗎？賣皮賣肉的事，她可不想幹！

伍熙柔不甘心，她看了眼屋檐下觀望的胡老歪，決定用上蠻力，于是撿起磨刀石，對準魚的頭部，準備一擊緻命。

“我來吧。”

她剛把磨刀石舉起來，就聽到背後有人說話，一回頭，胡長青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模樣敦厚樸實，表情極為認真，沒有一點嘲笑的意思，便服軟道：“那就麻煩長青哥了。”

胡長青笑笑不說話，把刀接在手上，三兩下就把魚鱗剔除幹淨。

魚在伍熙柔手下亂擺，到了他手上，就好像遇到魔力，被按在磨刀石上一動不動。

伍熙柔站在旁邊，看胡長青不費吹灰之力就處理好了三條魚，還幫她清洗幹淨。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了聲謝，低頭去準備輔料。

胡長青并沒有離開，默默地在院子裡架起爐竈，幫她生火。

一切準備妥當，伍熙柔内心感激，把切成塊的鲈魚倒進木盆，把蔥姜蒜和鄰居家借的醬油灑在魚上，再加入一勺食鹽，用手拍打、抓拌均勻，去除魚的腥味。

等完全抓拌好後，再把魚擺在盤中。剛好，胡長青的水也燒開了。

伍熙柔道了聲謝，在鍋裡放上蒸架，把盤子擺了進去。

魚需要蒸八分鐘左右，她計算好時間，把另一條魚的頭去掉，剔除魚肉和魚骨，切成段。然後在魚肉裡面加一點鹽，加兩勺醬油，再加一些切好的蒜末，拌勻腌制。

腌制比蒸魚還費時間，伍熙柔又把第三條魚開成兩半，在上面切小一字花刀。

等把花刀切完，第一條魚剛好蒸出來。

伍熙柔讓胡長青幫忙燒油，自己則在蒸魚上面撒上切好的姜絲、蔥絲。唯一遺憾的，就是這個時代沒有辣椒，缺少許多滋味，她隻好加一點花椒代替，讓味道不那麼寡淡。

油溫不能太高，伍熙柔估摸着差不多了，就讓胡長青停止加柴，拿勺子舀了熱油澆在魚上。

油剛一淋上去，香味就撲面而來，像打翻了妖怪的香料盒，很快飄滿了院子。

伍熙柔讓胡長青把魚端進房子，告訴他找東西蓋上保溫，又開始制作下一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