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希文看着他,“上次你的那輛車......”
“修好了,明天方田去提。”
鄭希文點頭。
本來應有誤工費,但RR說他不要。
“要走嗎?耽誤你太長時間了。”她将傘遞過去,“現在風不大,應該撐得住。”
宋律齊接過傘,“你不走?”
“我要在這裡躲一會兒。”
他按下傘柄的橢圓形按鈕,嘭聲後,傘面撐開,聽她問:“周六要不要一起吃飯?”
“理由呢。”
鄭希文一愣,思考數秒,“上次那個醉酒男停車場鬧事的事,想感謝你的幫忙。”
“你真客氣。”
“你來嗎?”
“總覺得你在招我。”
鄭希文心底陡然一震。
這感覺像是手裡一直攥着什麼東西,久到自己已經忘記,忽然被人扯走,掌心空蕩,讓人一時慌亂無措。
“你覺得呢?”宋律齊舉傘撐過頭頂,半張臉隐在傘面陰影之下,隻露冷冽的下颌輪廓,唇角勾了點笑意,透着點招搖的性感。
鄭希文重新攥緊手掌,把問題還給他,“你覺得呢?”
她揚起下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陰沉的天氣下,肌理白得反光,像月神阿爾忒彌斯的大理石雕像。
宋律齊輕笑,一步跨過警衛亭前的水窪,“不巧,已經有安排了。”
鄭希文眼睫微顫,低頭深吸一口氣,悶聲應了,“嗯。”
他卻轉身,“你有空的話可以一起。”
“來麼?”
-
周二早晨,鄭希文去乘坐班車的途中,看到路邊等候的宋律齊。
她猶豫着要不要假裝沒看到的片刻,對方鳴笛,隻得轉身走過去,上了車。
臨近園區,遇見在路邊等候的褚芙,也上了車。
這一整天,褚芙話不多,人也沒什麼精神,到公司後打雜一上午,下午便借口學校有事,請假離開了。
下班後,鄭希文順便取了個包裹,景豔的電話就打過來,是她叫人捎來的。
“給你拿了點豬肉脯。然後我這兩天有空,又給你織了個杯套,粉白的,還帶小花。”
“謝謝媽媽。”鄭希文抱箱子上樓,“我這兩天正饞豬肉脯。上次你織的那個耳機套,我拿去公司,同事都問我哪裡買的呢,我說我媽織的。”
景豔害羞,又有些得意,“她們沒有吧......要不要多織幾個送她們?你那個朋友,小影,送不送?”
鄭希文換了隻手聽電話,從口袋摸出鑰匙開門,“不行,隻能我一個人擁有。”
“好吧好吧,就你小氣鬼。”景豔笑,“最近好好吃飯了吧?油和面夠不夠,要不要給你送點?”
“不用,我自己去超市買就好了。”鄭希文看向這段時間使用頻率不高的廚房,想了想,走去冰箱前,拉開底層門,其中兩個抽屜因為上次沒有關好,結霜了。
除了兩個周前剩下的一盒切好的芹菜,空空蕩蕩。
“現在作息也調整過來了吧。”景豔說。
鄭希文嗯嗯兩聲。
“那就好。咱們小城市用不着那麼多錢,不用那麼拼命。你看你現在的生活多好,我和你爸爸要是走了,你有房子還有工作,能保證以後的生活,啊,乖。”
鄭希文關合身前的冰箱門,抽屜抵着,又彈了出來。
“這段時間店裡生意不錯,我跟你爸挑了個小沙發,找了搬家公司給你運過去,你肯定喜歡。哎呀,你不知道,你三姨他們知道你在衛城買了房,有多羨慕我,說我命好。”
鄭希文低頭,笑道:“得意吧,隻有你閨女這麼早就買了房。”
“對呀對呀,而且這麼近......”景豔高興得語調升高。
據說被愛是件幸運的事,鄭希文相信自己的幸運。
這份幸運削薄了她的自由意志,讓她停泊在這座小城,接受安穩人生。
她拉開書桌前的椅子,坐下來,打開電腦文檔,光标閃爍幾十下,鍵盤敲出幾個字,又删除大半,她艱難地續寫着這個已經無法說服自己的故事。
時鐘指針轉向數字2。
空氣溫和到了悶滞的程度。
鄭希文放下鼠标,走去窗台,窗外也無風雨也無晴。
天空似被藍色玻璃罐兜住的假物。
她好像需要一把救生錘,為自己鑿開裂隙。
-
楊兆北提前一周約了宋律齊周六去馬場。
周六這天上午,他一早到了酒店,卻發現對方不在。
上個月他約過一次别的場地,當時起了個大早,開車兩小時抵達,到了那兒才知道人家維護場地,戶外馬場不開放。
這幫人無論在外如何裝腔作勢彬彬有禮,朋友面前從來都是狗脾氣,尤其是宋律齊,事後時常冷不丁噎他不靠譜,他受不了,趕緊約了新場地。
楊兆北一通電話打過去,着急道:“你不會真這麼記仇吧兄弟,一大早去哪了?”
“接個人。”
“接個人?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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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五天,終于熬到周末,鄭希文周五晚上八點就睡下,睡到五點半,起來寫東西。
文檔打開兩個小時,寫出的東西删了又改,進度倒退回昨夜。
九點鐘,她接到電話,電話那頭問她起床沒有。
她手裡捏着眉筆,眼睛盯通話界面,“起了。”
“收拾一下,我在路上了,二十分鐘到。”
“好。”
鄭希文等了等,電話那頭不言語,以為可以挂斷,她清了清嗓子,聽見他随口問:“不教我認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