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魏衍一直在往前擠，仿佛是自己的名字将出現在榜單上一般激動。

清冷打量着人群，這個剛剛急匆匆跑來的男子衣衫都有些不整了，褲子都忘了穿，惹得周圍人陣陣嗤笑；有看到自己榜上無名而直接暈厥的，一邊的小厮一邊大喊着“老爺，老爺！”一邊招呼着其他人過來把人擡到馬轎處；倒是也有幾個小姑娘，有的用手絹捂着嘴似掩面狀，也有高高舉起手臂搖動的：“哥哥中了，大哥高中了。”

清泠坐在橋邊的石墩上，手撐着下巴，手肘置于翹起的二郎腿小腿處，要是有人遠遠看來，一定覺得這是哪家混小子。

人群中倒是也有格格不入之人，有幾位清秀的書生和往裡擠的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說别人不關心放榜吧，确乎也是在這兒看榜，可是說别人在乎吧，好像也沒有顯得多開心或失落。

清泠不覺盯得久了，為首的男子轉過頭來，墨色網巾下的一彎斷眉讓清泠心裡一驚。

怎麼又是他？？

男子看見清泠倒是感覺沒多意外，對着清泠輕輕點頭微笑相示，便又轉頭對着随行之人說着什麼，突然便又好似想到了什麼一般，轉過頭對着阿泠，指了指她的腿，繼而輕輕搖了搖頭，又轉過頭去了。

清泠覺得有些莫名奇妙，不過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坐姿确實不雅，估計爹爹看到也要念叨一番，于是便乖乖把腿放好，隻是雙手依舊托着臉。

男子再次看了阿泠一眼，這次倒是沒有任何表情了。

整整三刻鐘，魏清泠終于等到魏衍從人群中擠了出來，說是主動擠出來的，倒不如說是旁邊的那婦人生生将魏衍推出來了，清泠覺得這婦人再年輕一些一定是幹農活的好手，或者她一定是屠夫之女，魏清泠想着這婦女手起刀落剁豬肉的模樣，便覺得有趣，不由得撲哧一聲。

魏衍看到了路邊的魏清泠，快步走了過來，破天荒地沒有指責魏清泠不似其他大家閨秀靜靜站在一邊，說她每次遇到石墩子，木椅子便是第一個坐上去的，不是老媪，卻似老媪雲雲。

隻輕輕說了一句：“考上了，考上了。”

“誰考上了？是上次來家裡的斷眉男子嗎？”清泠開了口，“阿爹沒有看到他嗎？他剛剛也在這兒，哎......”說來奇怪，再掃過斷眉男子的位置，發現他已經不在原地了。

魏衍仿佛也并不關心這男子是否在這兒，但是這古怪的行為又透露出魏衍卻很關心他是否中舉。

不過，阿爹的書畫小友中舉了，阿爹定是開心的。

那今天可以偷嘗點兒前幾年埋在樹下的桃花釀了，每年是吃一壇酒埋幾壇的，算算，今年怎麼都得吃個五年的吧，就不貪十年的那壇了。

“他叫李酲。”魏衍回答了清泠的話。

“李酲。”原來他叫李酲。

離開禮部外牆時，人群也漸漸散去，魏清泠終于看清了李酲的名字怎麼寫，經魁的位置上是他的名字，看起來挺厲害的。

“李酲，這名字真像喝多的醉鬼，能和阿爹做個書畫小友，說明也是個好脾氣之人，看來也能和我做個小酒友咯。”清泠這樣想着。

兩人離開都城回雲縣時，日頭也慢慢下了西山，晚霞嫣紅一片，像極了太陽醉了酒，紅暈爬上兩頰雲朵，那太陽今天應該也是喝了陳釀，暫且認為它喝得也是桃花釀。

一路想着桃花釀，路過老媪的茶攤兒，雲縣不多久便出現魏清泠在眼前。

醉了酒的太陽徹底落了下去，換了月亮來替他值班，盈盈照亮歸家行人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