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說明,等到自己渾身變得透明,也就是施桃花這個角色徹底被讀者遺忘的時候,到時不僅小說中的施桃花會消失,就連原本存在現代的桃花也會消失。
雖然早就習慣了做個透明人,但一想到自己消失無人記得,心中便如同壓上一塊石頭,不沉卻悶。
丫鬟們服侍着像一具提線木偶般的桃花,替她換身幹淨的衣裳後詢問是否用膳,被她用一句沒胃口打發了。
她們退了出去,房間裡隻剩下桃花一人,她坐在床榻上支起腿縮成一團,頭發濕漉漉的搭在肩上,從窗吹入的清風拂過,濕處微涼。
不想消失的念頭在心中肆意瘋長,但是有什麼方法能讓讀者記住她嗎?
輾轉反側,她猛地擡起頭,眼中迸發出神采。
想到了!
翌日大清早,一般要睡到日上三竿的桃花難能可貴的早早醒了,拉着丫鬟替她梳好發髻穿戴豔麗後,又吩咐另一個丫鬟去江府請江韫烨過來用午膳,廚娘則準備起美味佳肴希望能助桃花一臂之力。
小丫鬟年紀小腳力也好,過了半個時辰便回來,臉上尤挂着汗珠,神色猶豫要說不說,半晌才唯唯諾諾道:“少爺他……不願來。”
雖然這個消息着實令人失望,但也在情理之中,桃花臉上并未露出失望的神色,托着下颌若有所思。
站在身邊的大丫鬟如照出言安慰道:“興許是大人才下朝身子有些疲憊,不如奴婢再去請一回。”
桃花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麻煩走一遭,他拒絕得了一次自能再拒二次。
江韫烨不願來的原因大抵是二人僅在婚嫁時見過一面,雖在同一屋檐下卻不曾碰面的人在兩年後忽然相邀,果然古怪得很吧。
桃花垂眸看了看空蕩蕩的袖子,深深地歎了口氣,換作平時軟磨硬泡或許有用,但眼下自己有性命之憂也顧不上他的感受。
如照替桃花憂愁道:“這可如何是好。”
桃花起身撫平裙上褶皺,一臉從容不迫道:“他既不來,我便過去。”
如照有些為難的提醒:“可……少爺提過不讓您入江府的大門。”
桃花斜睨她一眼,随即笑道:“這個嘛,我自有辦法咯。”
半個時辰後,桃花站在江府門外,身邊跟着兩三丫鬟,讓路過的行人都忍不住頻頻回頭。
站在府門口的奴才禁不住閑言碎語,幾步邁下台階小聲勸:“姨娘回去吧,這日頭曬。”
見他催促,桃花也不理,丢的又不是她的面子,隻立在那道:“這都進去通報一刻鐘,怎的還未回來,是路上跌了摔了?你去瞧瞧。”
她的笑容春風拂面,絕無半分不耐煩的意思,小厮隻好硬着頭皮再進去通報一次。
這次江韫烨還是一個意思,待到她站得沒勁了自會離開不必理會,小厮趕回前院時卻被主母身邊眼尖的丫鬟看到,詢問一番後奚氏讓桃花進來。
這是主母開口,小厮隻好到府門口讓桃花進去。
桃花一聽是主母讓進的,一路跟随着帶路的小厮來到正廳裡道謝。
奚氏一瞧桃花,眼中顯露出幾分驚喜。
當初那個面黃肌瘦個子矮小站在人群裡也并不起眼的姑娘兩年過去出落得亭亭玉立,一身小錦織就的衣裳勾勒腰身,面若粉團朱唇潤滿,一雙杏仁眼靈動如鹿。
粗淺一瞧還以為是哪家的閨秀。
桃花低身行禮,一下子就漏了底,“見過夫人。”
奚氏颔首,問道:“自家人怎麼不直接進府,像個外人般站在門外等通報。”
桃花心道還真是一針見血,面上擺出難色道:“妾,妾未曾進過江府,不懂規矩,還請夫人見諒。”
原是如此,奚氏正要問她來江府找韫烨作甚,他身邊的小厮就出現了,着急忙慌的還喘着大氣。
“夫人,少爺說要請姨娘過去。”
桃花本就是來找江韫烨的,奚氏斷然沒理由将人強行扣下,于是擺了擺手就放他們去。
小厮就在前頭帶路,還不忘問方才奚氏說了什麼,桃花便如實回答,他聽完之後松了口氣推開院門讓桃花進去。
江韫烨就站在院中擦拭劍身,聽到腳步聲擡頭看來人,卻在目光觸及之時愣了一下。
半晌才反應過來她是施桃花。
這人兩年來變化太大,跟脫胎換骨似的。
他一手握住劍柄一推,将劍留在石桌上,拿布擦了擦手掌道:“先是讓丫鬟請我過去用午膳,現又直接找上門來,你到底想做什麼。”
桃花幹笑了一聲,總不能把真實原因告訴他吧,怕是要被道士捆在木樁上施法驅邪。
“妾做這麼多無非是想當面感激少爺,感謝您能給妾一處庇身之所。”桃花端正身體正色地說,确實也是一番肺腑之言。
江韫烨面無表情地聽完,挑了挑眉道:“沒了?”
“……沒了。”
“下次這麼簡短的話直接寫在書信裡讓丫鬟拿過來,不必親自走一趟。”
這怎麼能一樣呢,桃花得空瞟了眼左袖還是沒動靜。
“妾得親自說才能顯得出誠心誠意嘛,看這時辰要到用午膳了,那妾不如……”桃花目光直盯着他,暗示地說。
“那便回去吧,還能早些用上。”江韫烨毫不留情的下逐客令。
他的态度如此強硬,桃花也沒别的法子,轉過身往院門口走,走了幾步倏地回頭問:“妾以後還能到江府來嗎?”
江韫烨緩緩地轉過身子,看着她認真道:“規矩是用來立的,不是拿來破的,我也不希望聽到關于你的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