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景乾雖然嘴上斥責,但是她知道沉玉的意思。
皇兄舉辦家宴,隻是拉攏人心的手段,那些世家大族的弟子們也樂于參與這種宴會,可以名正言順地相互交換利益、獲取資源和達成結盟。
雲京城的權貴實力盤根錯節,少不了諸如此類宴會的功勞。
沉玉馬上低下頭道:“那奴婢現在就去回那人的話,稱殿下身子有恙可好?”
“嗯,說我感染風疾,不便去人多的地方。”
沉玉等待片刻,見祝景乾沒有其他要交代的事情,又道:“對了,小蝶和莺娘又吵起來了。”
“嗯。”祝景乾懶得過問,頗感無奈。
之前莺娘擅闖祝景乾休息的院子,被小蝶百般阻撓,甚至惡語相向,如今兩人同為貼身丫鬟,莺娘自然對小蝶不滿,動辄便冷哼白眼。
小蝶從趙貴妃宮中出來,性子有些傲氣,平日裡也愛梳妝打扮,見莺娘容貌上壓她一頭,便隐隐生出不滿之意,常常明裡暗裡嫌棄她的出身。
輕煙雖然之前也不滿莺娘,但是她對祝景乾卻忠心耿耿,祝景乾讓她往東就絕不往西,見到祝景乾接納了莺娘,她自然不會多說什麼,很快便以姐妹相稱。
沉玉最穩重,從不擠兌他人,其餘丫鬟謹言慎行,于是小蝶和莺娘成為了最不安分的兩個。
前些日子裡宮中給祝景乾送來了南疆進貢的寶石首飾,她挑了幾個合眼緣的,剩下的都讓四個貼身侍女分了,不巧小蝶和莺娘看上同一件紅翡翠金蓮璎珞,莺娘手快,立刻搶過去戴在脖子上,小蝶氣急,便諷刺道:“不愧是花街出來的女人,窮酸慣了,一見這些銀啊玉啊的,跟不要命的瘋狗似的!”
莺娘冷笑:“也不知道是誰看到這璎珞的時候眼睛睜得跟□□似的,再說了,你長相平平身材平平,配得上着璎珞的明豔大氣嗎?”
說罷還挺胸昂首,像一隻花枝招展的孔雀,上下打量着小蝶瘦得跟豆芽菜似的身材。
“你、你這潑婦!”小蝶漲紅了臉,伸出手便要拉扯她。
好在福海嬷嬷及時出現,喝住兩人大罵:“你們都在幹什麼?!還有一點府上大侍女的教養嗎?!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就推推搡搡,沉玉平日裡就這麼教你們的?!”
兩人僵在原地,額頭冒出冷汗。
當祝景乾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小蝶、莺娘連帶着沉玉,都被罰了半個月的月例,誰都不敢再要那件紅翡翠金蓮璎珞,你讓給我我讓給你,最後落到了不争不搶的輕煙手上,讓她頗為手足無措。
想到這些破事,祝景乾淡淡道:“随她們了,不要鬧的太過分就好。”
“是。”沉玉簡單應下,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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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祝景乾一大早便起來了,因為秦扶玉沒有提及具體的開戲時辰,鬼使神差之下,她沒有再派人去問,而是決定早一點過去。
昨夜輪到莺娘守夜,天邊剛剛破曉,她被祝景乾的動靜吵醒後,連忙揭開簾子跑進來,有些雀躍道:“殿下,昨夜裡下雪了!”
“下雪?”祝景乾一愣,如今連深秋都沒到,怎麼今年的雪如此早,上一世的這個時候也有下雪麼?她已經不記得了。
匆忙洗漱後,她随意披了一件袍子,便跑到庭院裡。
楓樹的葉子仍舊茂盛,霜紅滿天,庭院明淨,看不出下雪的樣子,隻有地上有一些蜿蜒的水迹,
祝景乾失笑:“哪裡下雪了,這是清晨花仆澆水灑到地上的吧,你是不是以為這是雪融化的痕迹?”
莺娘搖搖頭,摘下鄰近的一片樹葉,舉到她跟前:“殿下細看。”
祝景乾湊上去瞧了瞧,發現葉子上确實挂着細細的一層殘雪,竟然還未融化,但也足以證明昨夜确實下雪了,即使是一場小雪。
“怎麼今年這麼快就下雪了,天氣是不是很快就變冷了?”祝景乾把手伸出檐下,手很快變得冰涼,不禁感歎道。
“是呀,真神奇。”
祝景乾笑了笑,沒想到莺娘平日裡的舉止有些市井人家的粗俗,但心思竟如此細膩。
天漸漸明亮起來,府上的下人們也開始走動,祝景乾不敢再耽擱,帶着莺娘坐着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搖搖晃晃駛進了花街。
這還是祝景乾第一次認真端詳這條街,這個被譽為整個雲京城最風流最奢靡的地方。
空氣中飄着淡淡的脂粉味,也不知道是從哪家的小娘子身上飄來的。
街道兩邊都是檐牙高啄的建築,朱紅的塗料顯得古色古香,有些樓閣挂着粉紫色的帷幔,欄杆上纏繞着各種鮮花,誘惑而妩媚。
街道上冷清清的,甚至有些蕭瑟,車轱辘的聲音回響在青石闆路上,顯得格外清幽。
祝景乾看着掠過眼前的窗戶發呆,有些窗戶裡都透着暖黃的光,隐隐有絲竹笙歌,不知道是哪位風流公子在裡頭醉生夢死到天明。
“殿下,到了。”莺娘先一步下車,為她拉開車簾。
祝景乾小心翼翼打量着四周,面前也是和周圍大差不差的建築,巨大的牌匾上刻着“萃英坊”三個大字,朱紅的大門半掩着,門口卻沒有小厮迎客。
祝景乾握起有些斑駁的青銅門環,猶豫了片刻,還是輕輕敲三聲。
聲音不大不小,卻沒有人理會她們。
“殿下,我們會不會是來太早了?”莺娘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