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片刻,門後依舊靜悄悄的,沒有半分動靜。
祝景乾示意莺娘跟在自己身後,又貓着腰鬼鬼祟祟地鑽了進去。
莺娘有些猶豫,見到祝景乾整個身子都沒入門後,也趕緊跟進去。
裡面的陳設和祝景乾想象得大差不差,走過曲折的流水連廊,就是一座飛檐鬥拱的大戲樓,遠遠看上去十分恢弘,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還未亮燈的緣故,戲台上黑洞洞的,有些詭異。
更詭異的是,她們粗略看了一下周圍,發現還是一個人也沒有。
莺娘剛想開口,卻不知何處的風鈴“叮鈴”一響,鈴聲連綿不斷,在寂靜寂靜中蕩出漣漪,似乎有人刻意為之,兩人猛然回頭。
戲台的角落裡走出一襲白衣,衣角卷過的風驚動了欄杆上的鈴铛,祝景乾頓時放下心來。
“殿下。”
聽到熟悉的聲音,祝景乾才完全确定這個人不是鬼。
“是你。”她微笑。
秦扶玉有些歉然道:“是我的失誤,本應是午時開戲,忘記告知殿下了。”
“那為何一個人都沒有?”
秦扶玉的目光越過祝景乾身後,看到虛掩着的朱紅大門,微微驚訝,很快走過去把門關上。
看到他的舉動,莺娘連忙擺擺手:“不是我推開的,我剛來這個門就是這樣半開的!”
“昨日是休鑼的日子,班主放夥計們回去沐浴了,再過一會兒才有人來,我也是一早前來,上台前再多排練排練,免得到時候贻笑大方。”秦扶玉顯然沒打算繼續大門的話題,而是回答了祝景乾的上一個問題。
“今日是休鑼麼?”祝景乾沿着腳下的台階慢慢往前走,秦扶玉放慢腳步,和她并肩而行。
“這是我新寫的戲,第一次唱給大家聽,隻會邀請數十個常客來欣賞。”
“你竟然還會寫戲,”祝景乾微微驚訝,畢竟會寫戲不僅僅意味着會認字,還要有紮實的文化底蘊,而平民百姓裡,會認字的都已經是鳳毛麟角了。
“嗯,小時候跟着師父學過。”
“師父?你都這麼厲害了,你師父肯定是更厲害的角兒。”祝景乾第一次聽他提及自己的事情,不由得有些好奇。
聽到祝景乾這樣誇贊,秦扶玉也忍不住揚起嘴角,點點頭道:“是的,我這身本事也是師父教的,我沒有娘親,便一直視她為娘親。”
祝景乾驚訝道:“你也沒有娘親?”
下一瞬間,她猛然意識到自己說的話太奇怪了,連忙改口:“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也沒有娘親。”
秦扶玉有些忍俊不禁,永徽帝多年未立後,雲昭公主深受寵愛,很顯然就是這個原因。
“陛下情深義重,全天下都有目共睹。”
聽到這句話,祝景乾當然也是高興的,但是她突然想到趙渭口中的“冊封大典”,心裡又悶悶起來,不知道是否要去和父皇求證。
她怕聽到她最不想聽到的結果。
見她突然低落起來,秦扶玉有些慌亂:“殿下,我不是故意的,我———”
“沒什麼,”祝景乾搖了搖頭,很快把臉上的失落掩去,“對了,你看我這次帶了什麼來?”
說着,她從袖中掏出一個小方盒,盒中裝滿了黑色的茶葉,還沒有打開蓋子,便可以聞到茶香四溢。
“父皇賞我的祁門紅茶,特别醇厚,送給你了。”
秦扶玉有些不好意思地接過,知道祝景乾很不滿上次的劣質茶葉。
三人繞到了戲台後,先前來過一回,祝景乾對這裡也熟悉了,自己找軟墊坐着,便催促秦扶玉去泡茶。
泡茶的間隙,莺娘悄悄耳語:“殿下,這樣一對比,外頭戲台好華麗呀,金碧輝煌的,沒想到後頭這麼破敗。”
祝景乾無奈:“你更應該比我懂得這個道理呀,人前顯貴,人後受罪。”
“奴家也沒想到玉兒爺私底下竟是如此平和謙虛的一個人,其他稍微出名的角兒,哪個不是趾高氣昂,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呢!”
“玉兒爺?”聽到這個稱呼,祝景乾有些驚奇。
莺娘有些不解:“玉兒爺就是他的花名呀,旁人都這樣叫他,殿下不知道麼?奴家還在想殿下什麼時候認識了這麼有名的一個戲子,關系似乎還很好的樣子。”
“嗯。”祝景乾若有所思。
原來秦扶玉是他的真名,但是最初他以戲子之身為和祝景乾相遇,何必留下真名呢?
她轉頭,看到秦扶玉認真沏茶的背影,袖子因為太過寬大而滑落到手肘,修長的指節握着茶杯,骨節分明,細看卻很粗糙幹燥,指甲旁邊長着細小的倒刺。
要不過幾天再給他帶一些上好的玫瑰手膏?聽說戲子的手可是很金貴的,萬一凍傷了可不好。
莺娘有些昏昏欲睡,祝景乾等得有些無聊,靜靜地看着她。
确實是一張千嬌百媚的臉,櫻桃嘴小翹鼻大眼睛,皮膚白淨細膩,還透着微微的粉紅,妩媚又清純,怪不得引得趙渭在花香閣流連忘返。
下一刻,祝景乾就毫不客氣把她戳醒,悄悄道:“我想單獨和他說會兒話,你先回府裡,宮裡新送來那些布料,你挑兩匹回去做衣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