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景乾沒有回頭,嘻嘻一笑,道:“我在說什麼,皇兄不是比我更清楚嗎?”
“參見太子殿下。”
秦扶玉又連忙從書桌後站起來,恭敬行禮。
祝景乾終于笑着回頭,或許是姿勢擺動太大,頭飾上的挂珠搖搖晃晃,竟直直地掉下一根玉簪子下來,在地上碎成兩截。
“啊,這可是我最愛的簪子!”祝景乾低頭驚呼,眼中滿是心疼和不舍。
還沒等旁人出言安慰,她又立刻換上另一幅表情,眉眼彎彎,若無其事,“碎了就碎了吧,一根簪子而已。”旋即又招呼一旁的太監宮女,“還愣着幹什麼,沒看到地上一堆碎渣子嗎?我們踩到了怎麼辦?”
剛來到的祝景年沉默着,看着兩三個宮女急急忙忙跑過來,把地上的玉渣細心掃到手帕裡,又用濕布不停地來回擦抹。
“好了,”在宮女不知道擦拭了第幾遍的時候,祝景年終于出聲了,“差不多就退下吧。”
為首的宮女采兒感激不盡地站起身,雙手捧着一方手帕,手帕裡是斷成兩截的玉簪子,弱弱問道:“公主殿下,這簪子……”
祝景乾瞥了一眼,随口道:“随便吧,我不要了,你自行處置。”
聽得此言,采兒更加感激,雖然簪子碎了,但是這可是上好的玉啊!這些碎玉都能頂得上她兩三年的俸祿了!
還好自己有先見之明,打通關系到這閣樓裡當差,這天降富貴終于輪到自己了!
她剛要下跪謝恩,祝景乾不耐煩地揮揮手命她退下,她又知趣地連忙站起來,踏着小碎步走了。
三個人沉默看着宮女匆匆離去的背影,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氣氛詭異地沉默着。
“皇兄,你快讓他起來吧,總是跪着也不是個事,”祝景乾先開了口,聲音清脆動聽,“隻怕跪多了以後再也站不起來了。”
祝景年皺了皺眉,懶得計較她的話語,使了個眼神就讓秦扶玉站起來了。
“父皇要把這件事交給你,已經下了诏書,喏,就在那兒,你既然來了,也免得我去太子府一趟了。”祝景乾朝着書桌努了努嘴。
祝景年有些不滿她輕佻的語氣,剛要開口,卻又見她笑着道:“我還怕我再去一次太子府就再也出不來了呢。”
祝景年終于忍不住了,皺着眉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啊,實話實話嘛,”祝景乾随意理了理裙擺,就輕快地走到一旁,“我的任務也完成了,就先走了。”
她不等祝景年應答,便已經轉過身,匆匆走向樓梯,扶着扶手便要下去,一點都不想理身後那兩個人。
“你在怨皇兄?”祝景年也沒回頭,淡淡問道。
祝景乾搖了搖頭,但實際上祝景年背對着她,根本看不到她的搖頭。秦扶玉倒是正巧可以看到,但是他低着頭,也不知道看到了沒有。
祝景年有些愣神,片刻後,他微微回頭,發現已然不見祝景乾的身影,怕是早已下樓了。
他歎了口氣,走到書桌旁,拿起那張薄薄的诏書,細細看了一遍。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
經查,犯人孟子良罔顧綱常、謀逆叛國、戕害忠良、欺君罔上、為非作歹,種種惡行,罄竹難書。此等行徑,嚴重動搖國之根本,危害社稷安甯,國法難容。
罪證确鑿,本應即刻嚴懲,然朕體上天好生之德,特開恩暫押囹圄。今冬至時節将至,萬物肅殺,正合刑罰之典。着令于冬至當日,将孟子良押赴烏市刑場,明正典刑,五馬分屍,碎其形骸,斷其惡念。此刑既施,意在警世,凡敢犯上作亂、踐踏綱常者,雖遠必誅,雖巧必懲!以儆效尤。
望天下臣民,皆以之為戒,恪守律法,共護太平。凡有不軌,必遭嚴懲。
欽此
雲昭十八年臘月十五 宣”
祝景年反反複複看了好多遍,秦扶玉在一旁候着,忍不住發問:“殿下,有何不妥?”
祝景年回過神,笑了笑,“并無不妥,隻是……”他伸出一隻手,指了指蓋章之處,“蓋得有些歪了。”
秦扶玉連忙道:“殿下恕罪,臣可以找陛下請罪,懇求他在寫一張。”
“無礙,不打緊,下次多注意一下便好了。”
祝景年把诏書仔細卷起來,放入刻着龍紋的竹筒中,看到他的表情有些凝重,不由得問道:“怎麼了?臉色如此難看,莫不是方才乾兒說了什麼,冒犯到你了?”
“不敢不敢,”秦扶玉連忙搖頭,想繼續說些什麼緩和一下氣氛,卻不知道說什麼,一時有些語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