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林不是沒問過,也不是沒想過,可他也不曾想這個世間如此複雜。
嶽林有時候很想問,但終究選擇自己内心最堅定的信仰,那就是保家衛國,祖國和人民永遠排在第一位,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
嶽林有時候也會向上天祈禱,祈禱上天可以保護那個孩子,憐憫那個孩子一下。
可……更多時候嶽林會後悔,會自責于自己的選擇和謀劃,會責怪自己為什麼給那個孩子選擇這樣的路。
但更多的時候,嶽林在祈求上蒼,國泰民安,他要保護整個祖國,絕對不能讓那些外國人有一絲一豪的機會傷害我們的國民。
楚飛是他們的外孫,怎麼會不心疼,怎麼會不愛她,可……
如果都沉迷于膚淺的表面平安,那麼誰來保證大家真正的平安。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尤其是這兒其中又有家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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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美玲在嶽月走後,就經常抱着楚飛,她很害怕楚飛受不了那些催眠,也害怕楚飛因為心理醫生那些催眠影響了身體。
可……她同時也知道,女兒代替楚飛成為靶子在俄羅斯吸引了大部分日本人的目光,現在是最佳時機,最佳的保護楚飛的時機。雖然她什麼也做不了,隻能不停的給楚飛煮些好吃的東西,還有給她煮了很多中藥,讓保證她的身體健康。
可她也會痛。
楚飛每次從地窖上來,都精疲力盡,王美玲都會盡可能的抱住她坐在窗戶邊曬夕陽,一邊抱着她,一邊給她哼安眠曲,這個安眠曲是王美玲老家哄孩子的入睡的,不過因為太拗口,現在很少有人唱了。
每當王美玲唱這個歌,楚飛就牢牢的抱住姥姥,把頭搭在姥姥的肩膀上,兩個人坐在搖椅上,搖啊搖。
“姥姥,媽媽什麼時候回來?”
“寶寶,媽媽很快就回來了,媽媽去跳舞演出去了,就跟以前一樣,很快就回來了,寶寶想媽媽了嗎?”
“嗯嗯,我可想媽媽了,媽媽為什麼不回來?為什麼那個哥哥總跟我說,媽媽是壞人,爸爸也是壞人,可……媽媽是個好人,媽媽很愛我的,爸爸也是。而且為什麼那個哥哥總告訴我,我要離開了?為什麼呀?寶寶不想離開爸爸媽媽,還有姥姥姥爺。”
每當這個時候王美玲總會沉默,然後緊緊的抱住楚飛,然後唱歌哄着楚飛入睡,但在每一次楚飛入睡後,王美玲總在問楚飛的耳邊說:“寶寶,不要想爸爸媽媽姥姥姥爺,是我們對不起你,你不要相信任何人,要快快樂樂的生活,要吃好喝好,健健康康的長大,要好好活着,哪怕我們都離開你,你也不能放棄任何一個可以活的機會,知道嘛。”
之後,心理醫生楊澄告訴嶽林時機成熟了,小孩子的記憶很容易擾亂,現在楚飛的記憶裡隻有媽媽,所以不論當初在地窖裡遭遇了什麼,都會變成她和嶽月的。
其實當時嶽林有疑問,這麼簡單嗎?
楊澄當時笑的很輕松的說三個月的時間足夠了,因為這是心理醫生的通病,也是人的通病。
(以下心理學設定,不太正确,切勿當真)
“楚飛很容易就緊張,尤其是被傷害的時候,她會封閉五感,這種在心理學上叫木僵,是重度抑郁的表現之一,可……如果她封閉自己是為了保護自己呢,那麼在心理醫生不了解這些事兒,隻做催眠的話,就很容易理解一個孩子,因為在他們看來,一個孩子被母親在地窖虐待,不願意面對而已。”
“所有心理醫生的主要目的是讓病患有勇氣且理性的面對苦難,而不是探究苦難真相,引導病患自己正确的面對那些悲苦記憶,解開心結,心理學很簡單,也很複雜,可心理醫生是人,是人就有目的。”
“如果單單從心理學來催眠,而不是一個百分百了解她的人來探究她的内心,這些記憶就不會露出破綻。因為從讓人毫無防備的催眠中取得記憶,所有的心理醫生都會走進這個誤區,因為會出現引導,着重于催眠中刻意出現的那個人會怎麼樣,而不是被催眠者的自我感受,所以……一個幼年被模糊了記憶的孩子,根本呈現不了什麼。而根據這些記憶呈現出來的,就隻會顯示一個渴望被母親愛的孩子,在痛苦的虐待中渴望母親關愛。”
“這每一步,每一個感情都是對的,怎麼會被揭穿呢。因為人太相信自己的主管判斷了,地窖=噩夢,地窖有母親,有虐待,在放大這些東西之後,再設定了一個循環的夢境,心理醫生就隻能看到這些,你們想要别人看到的記憶了。而且人很武斷,楚飛就是渴望母親的愛啊,她之前的養母(也就是前文的知從,三歲之前的媽媽)教的很好,她在楚飛的幼年灌輸了一個思想,就是她早晚會離開她,她會遇見她真正的母親,一個真正愛她的人,所以……當這個渴望被套上實質性的人來說,催眠之下人就會出現這個模糊印象,也就是‘嶽月’。”
“而且渴望不渴望的,對于一個孩子來說,她分不清楚的。記憶就算帶有感情也隻是渴望母親愛的孩子的感情,那些恐懼也好,喜愛也罷,原原本本的呈現出來的感情,是對的,在催眠中就是被放大的對的感情,聯系到被模糊的記憶,就讓人拼湊成一個錯誤的故事。”
“拼湊成一個‘事實’了,既然得到了這個‘事實’,那麼這個‘事實’的真相不會有人探究的。”
“所以根本不用擔心,這個故事本就是‘事實’。有人在地窖折磨了她(保姆),有人在地窖愛她(嶽月),可‘愛’戰勝了恐懼。保姆折磨她的時候,她封閉了五感,自然對保姆記憶不深,我又對這個記憶套上了枷鎖,所以在催眠中隻能出現地窖中那個給她愛的母親。這是人的本性,用美好的記憶代替悲傷的記憶,尤其是模糊了那段記憶之後,所以……拼湊出那個八卦的事實,又加上一個孩子的真情實感,誰不信呢,這就是人的劣根性,所以不會出錯的。”
楊澄輕笑着對嶽林說,然後掐滅手中的煙,潇灑的轉身離開。
隻不過在擡頭看向天空的時候,楊澄在心裡默默補了了一句話。
“愛是累贅,愛是盔甲,愛也是一個迷霧,讓人看不清楚,同時愛也是利劍,害人害己,但它也是牢不可破的。”
所以楊澄做了一件事,因為楚飛的愛太堅定了,堅定到她的世界隻剩他們了。
那麼……楊澄邪惡一笑,回頭看看嶽林,然後吹了一個輕浮的口哨,離開了。
嶽林看着這個放蕩不羁的心理醫生,有些懷疑,真的這麼簡單,就做到了改變記憶嗎?
其實,楊澄做到了,因為楊澄教會那個孩子一個最淺顯的道理,任何愛都不能超越自己的地位,愛人和愛己不沖突,相反更好的愛己,才能保護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人。
愛人要先愛己,愛己才能更好的愛人,那個‘為愛奉獻一切’才是最虛僞的,是人為套在世間的枷鎖,什麼為愛奉獻是高潔的,為己就是錯的,簡直是個屁話。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并不是錯的,但在愛人的基礎上,為己從不錯!也絕對不會錯!
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也從來不是對的。
當晚,楊澄就坐上去美國研學的飛機上,
在飛機上他想,就像(嶽月給他看的)那個八音盒上不停轉動美麗小人一樣,看起來美好,不過被人操控而已。現在我給他們都罩上一個玻璃罩,那就變成兩個毫不幹擾的玻璃罩,一個罩着自己,一個罩着她愛的人。
愛人或者愛己的位置,從來不是你高我低,你碎我全的針鋒相對,而是自己成為一個堅不可摧的堡壘,才能保護她在乎的人。
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