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的腳步聲逐漸走近,又逐漸離遠。
宋書沉默着垂下頭,似乎已經放棄了進行呼救。
從察覺到有希望再到希望一點點離開,這種感受比直接來的絕望更加讓人無力。
就這樣了嗎?
宗其已經徹底放棄自救了,那些齊家人仿佛是故意,給他們下藥,再把他們困在謝姑娘離開的必經之路上,讓他們看着有人替代他們被救走,而他們隻能在這兒一點點的等死。
不過此刻宗其慶幸的是,他幸好提早跟主子換了身份,真正的沈玉還在外面好好活着。
他擡眼看向對面正靜坐着的宋書,不由得輕歎了口氣,宋書畢竟可是……
這樣無聲無息的死去,誰能想到呢?
“不會。”宋書突然擡頭朝上方道:“謝伊會回來的。”
宗其聽到他的話,心中反駁道那謝姑娘都已經确确實實走了,她沒發現兩個替代品的問題,又怎麼會回來?
但他面上隻是輕點了下頭沒說話。
宋書不接受要死在這兒的事也很正常。
如果可以,他也想再見一見文越。
……
“真正的宋書跟沈玉在哪兒?”
謝伊眉眼淩厲的看着面前被揭下人皮面具的扣住的兩人。
賀飛洲已經卸了兩人的下巴和嘴中的毒囊,他抱臂站在謝伊身側,微微勾起唇角道:“就這點雕蟲小技還想騙過我?”
死士的身體經過各種訓練跟常人的身體不同,就算再怎麼隐藏,診脈時還是能發現異常。
昨夜他給兩人診完脈後給的根本不是緩毒丸,而是另一種毒藥。
謝伊一開始救下兩人就告訴了他不對,昨夜再加上診脈算是徹底确定下來。
從昨夜到現在,謝伊一直在觀察着兩人的動靜,等他們自動露出馬腳。
直到剛剛,謝伊剛出霧林,‘沈玉’就借方便的名義離開,之後他們就截獲了一封要發出去的信條。
信條上的内容并沒有什麼特别,隻是說已經順利潛藏在了她身邊,謝伊沉眉看向兩人續集問:“他們兩個被你們藏在了哪兒?”
為什麼這信條不是一開始就發的,而是非要在出了霧林之後才發?
通過霧林代表着什麼?
死士扯着嘴角冷哼一聲:“他們兩個已經死了。”
“就在昨天晚上。”
馬廄老闆手中的匕首上前遞進一步:“不可能!”
馬廄老闆是剛剛在謝伊抓人時才知道他不是宋書,在知道真相後她一瞬間心慌起來,真正的宋書還不知下落而她卻救錯了人。
于是聽到這話的同時,她下意識的激烈反駁:“他不會死的!”
死士不屑的往前撞她的匕首,反正他們被抓到已經死路一條,不如痛快點。
“不管你信不信,出了這片霧林,他們兩個就已經沒命了。”
馬廄老闆看他自殺,緊急又将匕首往後退開。
謝伊轉了下手上的戒指,一根銀針刺入他肩側,死士身體瞬間僵住,他瞪大眼:“你……”
“你不管殺不殺我,我都不會說的!”
謝伊冷冷看他一眼,将又一根銀針射入另一名死士體内,然後擡眼看着兩人道:“既然知道自己左右都要死,不如在死前少受點罪。”
“你說出了霧林他們就會死,說明他們就在霧林裡?”
一開始謝伊以為兩人裝成宋書和沈玉是為了接近她殺她,所以昨夜她同意暫停休息給了兩人機會,但他們卻沒有動作。
不是來殺她的,卻偏要在選擇停下半夜的理由是什麼?……拖延時間?
謝伊心底并不相信齊家敢殺宋書跟沈玉。
但若齊家的目的是殺完兩人之後再找人代替……
謝伊眸光稍沉,她的素戒上彈出尖刺,朝那死士的脖頸劃下,死士痛哼一聲,這刺上帶毒,紮進去如同千萬螞蟻啃食一般疼痛難忍。
她眸光冷冷的盯着他問:“在昨晚停下那個位置裡?”
“我……我不知道,他們、他們已經死了哈哈哈。”死士痛的面目猙獰,嘴裡卻不肯松口。
“回去。”謝伊看一眼馬廄老闆,她立刻會意殺掉手邊的死士,轉身快速回到霧林入口。
另一個死士還在被扣押着,霧林此刻的霧已經變得更加濃重,一旦進入就再完全看不清前路。
謝伊帶頭率先進入,賀飛洲在她身後再次拽上她手腕,馬廄老闆也緊跟其上。
“宋書!沈玉!”
謝伊照着昨晚的原路返回,地圖上這裡的每個地點對她來說都清晰可見,一行人很快就走到了昨晚停下的位置。
就在這裡。
謝伊拽起還活着的那個死士上前,手中尖刺抵住他的脖頸:“在哪兒?!”
今早就是他在這兒攔住的她。
“我……我說。”死士恐懼的擡起頭,他指向一個位置:“就在那顆石頭下面,下面有個洞穴。”
“他們在裡面,但可能已經死了。”
馬廄老闆聞言立刻走過去邊搬石頭邊喊:“宋大人!宋大人你在嗎?”
下面沒有回應,搬開石頭後也找不到有什麼洞口的痕迹。
謝伊看到這情況皺了皺眉,她将手中的死士推上前:“你去找!”
“我……我,”死士動了動僵硬的手,轉頭看向謝伊,他體内還有個毒針。
賀飛洲眯眼扔了顆解藥給他,死士吃下解藥行動自如,開始往前翻找。
洞穴的洞口被各種雜亂的藤曼和落葉掩蓋在一起,死士扒着身下的樹葉一步步的往前,直到偏離了原來石頭的位置很遠後,他才朝後道:“就在這。”
馬廄老闆着急上前,謝伊跟賀飛洲緊跟上去。
就在此時,死士突然從地上暴起,手邊瞬間射出一個刀片,直朝她身後的謝伊而來。
靜息。
刀片的速度在眼中放的極慢,謝伊側耳下腰,再定眼看去,刀片已經射到了身後的樹上。同時死士也被馬廄老闆一刀殺死。
賀飛洲在他身側本想拉她避開,在那一瞬間謝伊的速度卻比他更快,直接躲開了刀片。
馬廄老闆也在殺死人後檢查了他身下的位置,她臉色難看:“沒有,不是這兒!”
不對,早上那人就是在這兒攔的她,一定就在這附近。
洞穴……萬一不是洞穴呢?
謝伊轉頭環顧四周,努力回想離開前她曾聽到的聲音來源,那聲音太過微弱,恍若如同幻覺一般,所以她才在看到那幾隻鳥雀後打消了懷疑。
她按照當時的位置一點點的往後退,賀飛洲看她快要退撞到樹上正要提醒,謝伊卻又突然停下轉身。
“剛剛刀片是射到這顆樹上了嗎?”
賀飛洲上前去看:“是這棵樹……”
原先刀片射入的位置被完全沒入進去,表面上隻有一點點淺痕。
“……樹裡是空的。”
在謝伊朝馬廄老闆身後的人示意上來砍樹後,賀飛洲才緩緩說出後半句話。
“咚!”
宗其混沌的腦子忽然被一股巨大的聲響驚醒片刻,他擡眼看向洞口處發生的震動:“這是怎麼了?”
他是已經死了在做夢嗎?
“她過來了。”宋書洞口下方的洞壁處低聲道。
宗其沒聽清他的話:“什麼?誰?”
宋書低喘着氣:“謝伊,她來救我了。”
他一直清醒着,聽到了上面的話。
于此同時他也發現,這洞口上方并不是他之前以為的直連到地面上,外面用樹層做掩蓋,他們是在一顆被挖空的樹穴的下面。
那些光亮則是透過樹洞最高處傳過來。
所以拉藤蔓根本就不會有用。
“轟隆!”
空心的樹幹顫顫巍巍的被不斷的向一側砍,終于在最後倒下。
頭頂的光線一下子全部透進來,宋書擡眼看着上方一個個下來的人,在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時,他嘴角很輕很輕的彎起一點笑意。
雖然做了僞裝不再是以前的樣子,但他還是一眼認出來。
謝伊,他知道她會來救走他的。
沒有原因,隻是莫名的笃定。
下一瞬,他眼前徹底黑下去。
……
“走了?不行,必須回去救人!”
隊長在擔架上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出了越嶺關,在回永得州的路上。
他奮力的彎腰從擔架上坐起來:“那兩個人根本不是宋大人跟沈……沈世子。”
“隊長,我知道你之前認識沈世子。”擡着他的士兵一臉不贊同道:“可你口中的那個沈世子,挾持你,推你到那群黑衣人裡讓你受了那麼嚴重的傷。”
“呸!什麼沈世子。”對側另一個擡着擔架的士兵不忿:“不過是個潛藏私兵的囚犯。”
“不,不但潛藏私兵,現在還叛逃了。”
“不、那不是他……”隊長是親手放走的沈玉兩人,所以從被假沈玉挾持威脅就察覺出不對,有人扮成了他們兩個,那真正的兩人可能遇到了危險。
“快回去,我們得去救人。”
“隊長!”那士兵不滿的還要再說,對側的人制止住他,道:“隊長,我們有人留在那裡在找他們。”
“現在你受了傷,我們必須趕快帶你回去。”
隊長側頭看了一眼隊伍裡的人,似乎是比之前少了有一半,他點點頭:“那就好,有人找就好。”
“我的傷沒問題,等調整好了也要趕快回去。”
“好嘞隊長。”士兵眼光閃了閃,不着痕迹的點頭。
他們是留了一部分人,不過不是去救人,而是還要繼續去京都彙報情況。
他們當時走出許久後還沒看到隊長的身影,所以再次折返了回來,沒想到回來時就看到了滿地的黑衣人和他們躺在血泊中的隊長。
情況緊急,他們為了救人隻能趕快返回。
向導将他們送出越嶺關後,又跟其他人重新進去前往京都。
……
“他們怎麼樣?”謝伊看着給兩人把脈的賀飛洲,半蹲下來問。
賀飛洲臉色有些凝重:“内虛散,不太好解。”
“我身上沒有準備這種解藥,他們撐不了太久。”
“撐不了……最多還能撐多久?”謝伊皺眉問。
賀飛洲從身上拿出兩枚百毒丸分别給兩人喂下:“吃了這個,也最多隻能再撐一天。”
“一天……”馬廄老闆看着宋書神情焦急:“一天能從這裡出去嗎?”
謝伊聽到他的話也快速在系統地圖中檢索着最近出去的路線,越嶺關,他們在這裡面已經走了将近一半,現在要麼往回走,要麼繼續向前。
往回走退出越嶺關後至少還要通過一處山陵才能走到有人的城市,往前去京都的路線也同樣要最少一日多才能到城市。
“這種解藥的藥材好找嗎?”謝伊問賀飛洲。
“說來也巧,這地方剛好就是解藥裡最難找一味藥的生産地,隻要找到藥店,所有藥材就都能找到。”
“好,那就去西邊的房水城。”
既不能向後也不能向前,最近的且一天就能到達的縣城隻有西邊。
“房水城?”馬廄老闆聞言臉上有些猶豫。
謝伊:“這裡怎麼了?”
馬廄老闆抿了下唇:“之前聽買馬的客人說過,房水城是由一群土匪占領駐紮的一座縣城,裡邊的住戶除了婦孺,幾乎都是土匪。”
“宋大人身為大理寺的捕快,他們……未必不認識。”
“土匪?”謝伊不解,城市裡能居住的住戶基本都有登記在冊,但土匪卻大多數都是沒名沒姓的黑戶,怎麼會在一座縣城裡住?
賀飛洲在一側出聲解釋:“房水城僻壤山鐵峰,山鐵峰土匪燒殺搶掠一向猖獗,再加上他們的地勢善于隐藏,朝廷對一直拿他們沒有辦法。”
“後來房水城來了個縣官,他想出來了個對付土匪的法子就是跟他們合作。”
“房水城老弱婦孺偏多,本來就沒什麼可搶的,跟土匪合作,隻要途徑這個城市的人,都會被強制收取保護費。”
“因為房水城是往西的富饒之地恒蘭行商的一個必經城市,來往大多為商戶或富紳,要想經過,隻能交錢。”
“不過約定俗成的就是,交完錢之後就不能再動手,隻有這樣,才會有源源不斷的生意來做。”
“這樣一來增加了他們的地方财政收入,二來和平解決了土匪。”
“朝廷聽說此地的土匪被這樣悄無聲息的解決,對這種事也就默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