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臉莫名其妙地坐回我的位置，轉過身子面對他，猶豫着問他是什麼節日，“為什麼不送賀雪彤？”

“不是節日不能送給你東西嗎？”展示完畢，沙永傑示意我拿一個，“我準備了兩盒，還不是為了謝謝你，和讓你嘗一下合不合口味。”

洗手之前我不想碰任何進口的東西，沙永傑二話不說直接拿起一個塞我嘴裡。

他擦了擦沾了殘渣的手，單手托腮看着我，帶着一股不明意味的語氣說：“還要人喂你？”

口中充斥糕點香味，我騰不出嘴，也不好問他手幹不幹淨。

沙永傑費力地扣上鐵蓋子，把那一整盒，應該說是缺了一枚的糕點，不容拒絕地塞回我手裡。

早自習鈴聲響起，走廊回蕩高跟鞋哒哒回音，拿着它像是拿着一顆炸彈，我慢慢咀嚼曲奇，覺得再拒絕有點過意不去，說了聲謝謝，把曲奇餅幹塞進桌洞，想着下次還給他什麼禮物。

第一節語文下課，我困得趴在桌子上休息，聽見一道敲黑闆的聲音，孫謙筱拿着名單站在講台前。

“一周後要舉辦秋季運動會，誰有想報名的項目來找我登記，大家積極參與。”

話音未落，班裡炸開了鍋，湯辛從後門走進來，站在過道，沙永傑問他報什麼，湯辛回答：“跳遠，你報了什麼項目？”

“我當然是報名觀衆了。”

湯辛歪着腦袋想了想，抛出了重磅炸彈，也是吸引沙永傑的誘餌，“我從小道消息聽說賀雪彤是這次運動會的志願者。”

沙永傑頓時精神，豎起耳朵，表現得特别積極，當機立斷沖到講台上去，擠開團團包圍的人群，填寫完表格回來了。

潇灑得像是擦了個黑闆一樣，湯辛問他報的什麼項目，他說保密。

第二節下課後，楊時意照常拿着試卷堵數學老師，孫謙筱找來了，坐在他的位置，手臂壓在我的肩膀，敲沙永傑的桌子，“你确定要報三千米嗎？”

他報了三千米，不能說是不自量力吧，我看着他那微胖的體型，不由得替他捏了一把汗。

“你上次五十米都不及格。”不能怪我說風涼話，我是覺得為愛沖動是多麼傷身又傷心的事，要是成功了還好，再出什麼岔子，可真得不償失了。

沙永傑不以為意地說：“五十米拼的是短期爆發力，而我有耐力，隻需要集中訓練幾天就可以。”

我們請了一周的晚自習假，班主任一開始不同意，說高三以學習為主，參與什麼運動會，恰好年級主任路過辦公室，聽到了這句壯志豪言，說教他一頓。

每天放學後，我們陪沙永傑準時來操場跑步，他訓練起來比平常人困難多了，跑一段歇一段，沒有一次完整跑下三千米來的，還累得不行，四腳朝天躺在草坪上。

沙永傑仰天大吼，“啊，我累啊！”

我走過去，舉着常溫水放在他的眼前。

沙永傑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了，讓我擰開瓶蓋送到他的嘴邊，我做不到這麼親密的動作，于是将水放在他的身邊，随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我坐在草坪上，雙手撐在身後，仰頭看向天際晚霞，橘色蔓延半邊天，操場上三五道白色身影掠過，如季風席卷過青春。

我報了個四百米接力賽，沒什麼難度，原本我隻想做個觀衆，主要因為接力賽三缺一，班級裡其他男生都有各自的項目，孫謙筱找不到合适人選，把希望寄托我身上。

他安慰我說：“沒關系，随便跑跑，重在參與。”

運動會當天，沙永傑輕裝上陣，看比賽時精神抖擻，數他加油喊得最大聲，輪到他上場，他不安地對我說：“我可能堅持不下來。”

我握住他的手，給他加油打氣，“你訓練這麼多天，做到這一步已經很成功了。”

沙永傑重重點了下頭，我替他揪着心，到這一刻，他不是為誰而來，他僅代表自己。

比賽開始，沙永傑聽見槍響沖出去，沒出差錯，至少是個好的開始，遙遙領先的三個男生是體育生，他居于中間。

路過觀衆台我們班的位置，所有同學擠在欄杆處大喊他的名字，沙永傑打了雞血沖半圈又慢下來，大家憂心忡忡看着他漸漸失去力氣，落後别人很多，最後體力不支。

最壞的情況發生了，誰都不願看到，他沒有堅持下來，跑暈了，跑得跟犯了哮喘一樣，上氣不接下氣，憑借一絲意識離開跑道，跪在外圈，劇烈地喘氣。

賀雪彤他們一批志願者進室内體育場照顧傷員，另一批志願者眼見突發意外，從終點出發跑過去，班主任一下子站起來，大叫不好，帶着我們過去查看情況。

沙永傑躺在地上動彈不得，被志願者扶着，斷斷續續地說：“我失敗了。”

班主任拍他的肩膀，“沒關系，跑到哪算哪，沒有要求你必須拿個名次，你報一個沒有人敢報的三千米已經很厲害了，這說明我們班的學生都很有骨氣和膽量。”

幾人送他去校醫院，我也想跟着去，雖然沒有忙可以幫，孫謙筱攔住我，“馬上就是四百米接力跑，你還是比賽吧，沒有特别需要的，你就不用去了。”

确實如此，我目送他們一堆人浩浩蕩蕩去校醫院，到我上場，我是第三棒，第二棒的同學差點被别的班絆倒，棒交到我手裡，我奮力追，也沒有追到同行的第三棒。

經過我們班第四棒的追趕，最終取得第二名的成績，成績挺好的，但第二棒的同學不服，咬着牙說是别的同學串跑道阻擋他發揮。

嚴請薇作為裁判助理，聽說這一情況立馬上報，統計成績的時候，本來得第一的班級被判違規，這樣我們勉強算是第一。

聽到這一結果，觀衆台上沸騰尖叫，其餘三位紛紛贊歎裁判的公平公正，路過嚴請薇，她從水箱裡拎出四瓶水，一一分了。

最後一瓶遞給我，她說：“辛苦了，趕快回去休息吧。”

我一時語塞，“謝謝你。”

“謝謝我為我們班取得公平又公正的成績？”嚴請薇笑了笑，又從兜裡掏出一塊巧克力遞給我。

這一會的功夫，我已經從她那裡得到許多東西，有些不太好意思，還是沒臉沒皮地接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