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的風不涼,但星星很亮,天上沒有雲層,空氣比縣城好上很多,隻要站在陽台或是院子裡,一擡頭就能看見一片星星點點的夜空。臨近六月末尾,月亮雖形似彎刀,但依舊明亮如常,挂在天邊,被點點星光圍繞。
陳錦睡不着,幹脆跑去陽台看星星,仰着頭看得脖子都快斷了,還是覺得心裡憋着口氣散不掉。他側頭看着洛淅的房門,猶豫着想去聽聽洛淅有沒有睡着,但腳已經邁出去了,手又收了回來。
他唾棄自己:“你現在很像舔狗知道嗎,非往人跟前湊幹啥?”
和洛淅打過一架把洛淅氣跑後,陳錦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複盤自己今天到底幹了些什麼事,讓他和洛淅本就岌岌可危的關系徹底崩塌。
他早上賴床沒吃早飯,下樓看見洛淅抱着小雞仔玩,欠嗖嗖地說小雞仔肯定活不了。
中午帶洛淅去找羅山椽,說洛淅抱着的大狸身上有菌。
下午跟羅山椽實行計劃差點把洛淅撞進水塘,跟洛淅打了一架。
陳錦想來想去,越想越睡不着。自從洛淅來了之後,他總是失眠,站在陽台上也不知道幹什麼,看會兒星星又看會兒洛淅的房門,但沒有一次上去敲開那扇門。
“不要當舔狗啊!”陳錦單手握拳捶捶自己的胸口。
他看着星星發呆醞釀睡意,身旁那扇總是不打開的門卻傳來一聲輕微的擰動聲。
“我靠。”陳錦輕罵一聲,幾乎是竄回的房間,快到隻能看見一抹殘影,他輕手輕腳地掩上自己的房門,本想直接鎖住,但最後還是偷偷留了個縫隙。
洛淅是搬着卧室裡的椅子出來的,他把椅子背靠着房間的牆壁,坐在椅子上抱住自己的雙腿,發呆似地看遠處的星星。陳錦偷偷從門縫裡看洛淅,但沒看兩眼又覺得被發現了會很尴尬,于是匆匆跑回床上催着自己睡覺。
越想睡覺就越睡不着,陳錦躺在床上跟天花闆瞪眼半小時後,無奈地接受自己就是失眠的事實,起身坐在床邊重新自我反思。他想上半天也沒想通,準備推開門跟洛淅好好聊聊。
随着一聲輕微的嘎吱聲,陳錦從房間裡探出頭來。
但洛淅已經睡着了,他抱着腿縮在靠椅上,臉上還停着一隻大蚊子。
陳錦剛做好的心理準備瞬間全部崩塌,他歎口氣,對着洛淅吐槽道:“怎麼在哪都能睡着,還有這蚊子,怎麼淨往你身上跑?”
他轉身回房間,陽台上再次隻有洛淅一個人。
一股股的涼風呼呼地往洛淅臉上吹,這股風緩慢而有節奏的左右搖擺,但中心點始終是洛淅。
洛淅就這樣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晨,天色微亮時才睜開眼,剛一動手便覺得渾身每一寸骨頭都又酸又痛,動一下身體就像要被撕裂一般。他強行站起身,扶着陽台的欄杆緩了十幾分鐘才感覺四肢重回掌控。
一陣微風吹過他的側臉,他朝着風來的方向扭頭,看見一台電風扇正兢兢業業地對着他搖頭。
這是陳錦的電扇。
洛淅有些詫異,他走到電扇邊關掉開關,沿着電扇背部的電線推開陳錦的房門。房間裡空空蕩蕩的,沒有陳錦的身影,但原本堆在進門處的電線,此時都拖到了陽台的門口。
洛淅講不清心裡是什麼感受,他将手搭在電扇笨重的腦袋上,像是在問電扇,也像是在問自己。“你是他送來和好的嗎?”
和好。究竟為什麼要和好?洛淅不理解。他分明跟陳錦從來都隻算是陌生人,雖然擡頭不見低頭見,但最多隻是相互熟悉些。
陳錦為什麼要做這些,而他又該作何反應?這兩個問題把洛淅的思緒攪成一團,他捏捏自己的眉心,感覺自己隐約有些頭痛,于是把電扇搬回陳錦房間後就回房躺在床上重新入睡。
等洛淅再醒來時,已經是中午十一點多了。中途他被翠奶奶喊醒過一次,但他實在太難受,翠奶奶就說把早飯給他放在廚房的大鍋裡,讓他起來後記得吃。他迷迷糊糊地睡,也記不清翠奶奶什麼時候走的,隻能勉強想起那句飯在廚房。
廚房的大鍋裡放着一碗已經涼了的炒飯,洛淅端起炒飯,在煤氣竈上重新炒了一遍後端去堂屋吃。家裡沒人,翠奶奶不在,陳錦也不知道去了哪。或許是怕洛淅要出門,大門沒有鎖上,但放在後院的鋤頭和堂屋前桌上的草帽都不見蹤影,洛淅猜測翠奶奶應該是下田了。
今天的天氣似乎不算好,昨天極為悶熱,今早太陽分明出山了,但就在洛淅熱炒飯的那會兒功夫,雲層便突然遮住太陽,天色以極快的速度暗了下去。
洛淅吃過飯,在廚房洗幹淨碗之後就站在家門口向翠奶奶的那片稻田張望,他總覺得要下雨,但家裡的雨衣和雨傘都整整齊齊地擺在後院,翠奶奶和陳錦定然是沒帶傘,要是再不回來,大雨估計就要開始下了。
天色越發陰沉,這會是一場暴雨。
洛淅眉頭微微皺起,他走到後院拿起兩把傘,猶豫再三還是帶着傘往田裡走。他大概知道翠奶奶的地都在哪些地方,家附近的地裡沒有,那應該就是在靠近經濟林的那塊。
那裡挨着經濟林,四周是大片的農田,幾乎種的都是水稻,秋收的時候收割機可以直接一片片的收。但那塊地四周沒有屋子能躲雨,要麼淋着雨回來,要麼就往樹林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