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嗎?”洛淅伸出手,用指腹撫過自己的眼角。
其實不少人誇過他長得好看,外婆也總說他眉眼裡有媽媽的影子,但在更多時候,人們總是在不怎麼了解洛淅時就對他的外貌大加贊歎,贊歎過後又跟着發出惋惜,說這樣好的樣貌跟了個爛性子,好像洛淅這種脾氣的人就不該長得好看。
但陳錦隻是純粹的誇贊,誇他好看時會擡頭同他對視,眼眸藏不住情緒,流露出的都是歡喜。
陳錦手扶着床沿,将洛淅圈在自己的雙臂中。這樣占有性極強的姿勢本該讓洛淅感到不舒服,但此刻他卻絲毫不想掙脫,反而覺得安心。陳錦太适合成為一座靠山,或者是一隻肚子上可以躺人睡覺的大熊,他可靠、溫暖,似乎能抵禦一切不美好的陰霾。
明明他也并不幸運,卻生活得肆意又張揚,想和誰做朋友就直截了當地說,讨厭誰時也從不會忍氣吞聲。洛淅不禁在想,如果是陳錦的話,他一定不會活成自己這樣,不會把自己變成一隻敏感的刺猬,恨不得将整個世界都刺破。
他們的鼻尖挨得很近,似乎昨夜在月色下那枚匆匆而過的吻,将要再一次降臨。然而此時的燈光卻不比月色那般朦胧,燈光将房間裡的一切都照得明明白白,照亮他們的臉頰,照亮他們的瞳孔,卻唯獨心中纏繞攀升的那團情緒的霧,依然晦暗。
分不清該稱之為什麼的情緒随着呼吸露出,陳錦看着洛淅的臉,心裡想着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呢?這樣好看的人,他從前怎麼沒有見過?
這樣想着,他擡起頭,輕輕将唇瓣貼在洛淅的下唇上。
僅僅隻是一瞬之間,洛淅便猛得繃緊身體,他想向後退去,卻被陳錦按住頭,無路可逃,隻能繼續接吻。
洛淅的腦海中無法控制地回想起幾年前那個說喜歡他的男人,将他壓在牆角,湊上去親他的臉頰。他驚恐中一拳打上男人的鼻梁,心中的怒火猛地炸開,學校無人的角落裡,他一拳又一拳地打在男人臉上。
而現下,面對陳錦突如其來的吻,他攥緊拳頭,卻又緩緩松開。他不害怕、不憤怒,身體裡不再冒出尖刺促使他揮出拳頭。
陳錦或許是沒想到洛淅并沒有掙紮躲開,他吻過洛淅後便臉頰爆紅,低下頭不好意思看洛淅,紅透的耳朵卻将他此刻的情緒表露無遺。這樣匆忙的吻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心動的聲音如雷聲轟鳴,沖破心理秩序而出的愛意是便是緊随其後傾盆而下的雨。
陳錦躁得手忙腳亂,想從地上站起,卻又因為蹲了太久,腿一麻又跪了回去。
洛淅白皙的臉上泛起一抹不自在的微紅,他抿着唇,伸手将陳錦從地上扶到床邊坐下。他的手在顫抖,抓着陳錦手腕時,心裡緊張得忘記該如何控制雙手。
陳錦一時不好意思說話,挨着洛淅坐在床邊,肩膀和肩膀靠在一起時,他心跳似乎也随着這淺淺的觸碰,逐漸與洛淅同頻。
他們究竟是什麼關系呢?明明說好要做朋友,短短幾天就越過了界限。
可一切都自然而然地發生了,擁抱、牽手、親吻,兩人都沒有拒絕,月色似乎也同意他們這麼做,風趕走雲層,月光為他們鋪出一條清亮的長路。
“睡,睡吧……”陳錦恨不得把頭低到地上,磕磕巴巴地說,“時間不早了,我們睡覺吧……”
洛淅這下連耳朵也紅了,兩個人都坐在床邊,誰都不好意思先動。
陳錦過了兩分鐘才恍然驚覺自己剛剛說的話多有歧義,他更為結巴地為自己解釋:“不是,我不是……呃,我不是說我們一起,睡覺……是說,就是我們,各自回去睡……”
洛淅微微點頭,低着頭就要出去。
他的身影走向門口時,陳錦突然覺得自己太傻缺了,什麼都做了又什麼都不說,把氛圍弄成這樣。于是他又猛地從床上站起,一把抓住洛淅的手腕,将洛淅重新拉進自己懷中緊緊抱住。
他呼吸急促,心率飛速上漲,心髒瘋狂跳動着像要從胸口蹦出來。
洛淅被陳錦抱在懷裡,将那瘋狂的心跳聽了個完全。
原來心動真的就是心髒在瘋狂的跳動,跳出雀躍的節奏,跳得兩個人都呼吸不暢、指尖發抖。
最後洛淅實在受不了,掙脫開陳錦的懷抱,逃跑似地鑽回自己的房間,撲到床上鑽進被子裡,緊緊用被子捂着自己的臉,在床上憋着氣亂糟糟地思考。
他亂成一團的腦袋思考不出任何問題的答案,最後險些把自己憋暈過去,才疲憊地攤開四肢躺在床上,盯着黑漆漆的天花闆喘氣。
親吻為何會把心跳和思緒弄得一團亂呢,洛淅心有餘悸地捂着胸口,擔心剛剛自己的心律失常是某種疾病突發的征兆。
但親吻和親吻又不一樣,那個把他壓在牆上,用幹裂起皮的嘴唇貼着他的臉頰時,他心裡隻有怒火,所以他放縱自己發洩怒火,險些将男人的牙全部打碎。
而陳錦的吻,像灑在西瓜地上的陽光,熱烈地烤幹藤與葉的水分,人們卻并不抵觸陽光的降臨,因為太陽代表希望,代表今天不會下雨,不會有雨水淹沒農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