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精心謀劃的久别重逢,從洛旻凱穿的衣服有幾處褶皺,到眼淚該如何蘊滿後落下,甚至怎麼在人潮擁擠的車站離開,坐進那輛低調奢華的豪車,其間每一步都在計劃之中。
洛旻凱面對鏡頭時簡直像一個完美的演員,他甚至能控制自己的聲音帶着哭腔般顫抖,摟住洛淅的手也不留絲毫破綻,緊緊攥着又微微發抖。
悶熱的夏季,熾烈的陽光灑在瀝青路面,洛淅被洛旻凱拿他帶着的那束花擋住臉,匆匆鑽進寬敞的車後座。
似是在逃離鏡頭,但洛淅卻清楚的知道,連這也是洛旻凱需要的一種表演。
他坐在後座,關上車窗時,靛藍色的玻璃倒映出他的側臉。
洛旻凱站在車邊接受記者的采訪,他握着絨毛話筒,眼角還挂着未擦淨的水光。
[石頭,你下訓了嗎?]
洛淅獨自坐在車中,掏出手機給陳錦發短信。
他不知道洛旻凱究竟想做什麼,難道洛泱也是害死他母親的兇手嗎?可是這些年他收集來的信息裡,洛泱永遠是清白的那一個。
他的思緒亂做一團,在手機上删删打打,沒有等到回複,洛旻凱就已拉開車門,坐到他的身邊。
車子緩緩啟動,平滑地盤旋開出社會停車場。
洛旻凱似乎還未出戲,溫和地問:“再見到我高興嗎?”
“你剛剛說的是什麼意思。”洛淅聲音有些發抖,他盡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洛泱和我媽媽,是怎麼回事?”
洛旻凱仰頭靠在座椅上,他似乎很累,離開媒體的鏡頭後,疲态便顯露出來。他閉眼歎氣:“我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我。”
“别互相惡心了。”洛淅垂下眼眸,隻看着懷中顔色黯淡許多的花瓣,“我幫了你,兩百萬,我的銀行卡存不了這麼多錢,現在就去銀行開一張新卡轉給我。”
“可以。我言出必行。”
洛淅看司機掉頭往另一條路走,确定是去銀行的路,這才繼續問:“洛泱是你的親妹妹?”
“表的。”
洛淅冷臉不作聲。
洛旻凱見自己的笑話沒有效果,也不尴尬,重新說到:“同父異母,她是私生子,我和你爸才是血統純正的洛家人,所以說她是表妹,也沒錯。”
洛淅冷哼一聲:“你們還活在上世紀嗎,血統論,真是有病。”
洛旻凱點點頭,認同道:“你這話說的不錯,确實有病,你沒出生前就病得不輕。所以你該感謝我,如果不是我讓你滾蛋,你現在就長成我這樣了哈哈哈哈!”
他開懷大笑,甚至想摟住洛淅的肩膀,被洛淅躲開。
“你知道嗎小淅,你和你媽媽真的很像,特别特别像。”洛旻凱撐着下巴,盯着洛淅說,“你看你的眉毛、眼睛、嘴巴,都和潤潤特别像。”
“不許叫她潤潤!”洛淅像一隻被捕獸夾夾住尾巴的小獸,一拳揮向洛旻凱的臉,怒道,“你有什麼臉這麼叫?”
洛旻凱不躲不閃,他正正好接住了洛淅的拳頭,輕輕松松将他力氣卸掉。他柔和地拍拍洛淅的手,将那攥緊的拳頭放回洛淅腿上。
幾個動作間,他的右手手腕間露出一抹鑽光,隐隐鑽出袖口。
察覺到洛淅的視線,洛旻凱輕笑着将手上戴着的那隻滿鑽百達翡麗露出。這是無數女士都夢寐以求的一隻腕表,如果洛淅了解手表,就會一眼認出,這是将近二十年前拍出七百萬高價的珍品,由洛氏當時的繼承人洛旻廷拍下,贈予其夫人做禮物,此後多年再沒出現于市場。
這是一隻奢華而優雅的女士腕表,戴它的人也大都是女性,然而洛旻凱卻在今天特意戴上,同他一身鋒芒畢露的棕褐色西裝極不相配。
洛旻凱将這隻手表解下,放在掌心注視着,目光極柔軟。他像是回想起某刻極緻的幸福,竟流露出幾分真實的笑意:“這是你的媽媽送給我的成年禮物。你知道嗎,她送給洛泱的百達翡麗隻要七十萬就能買到,但是送給我的這隻,是洛旻廷花七百萬才拍下來的。她自己都不怎麼戴,卻送給了我,隻是因為我在成年禮當天摔了一跤,被我的表哥笑話了一番。我還記得她那天沒有戴任何珠寶裝飾,匆匆自研究所趕來,換上禮服長裙後,裝飾品就隻有這隻滿鑽的表。她當着洛旻廷的面,将這隻表送給了我,親自戴在我的手腕上。”
“她在給我撐腰,我知道。”洛旻凱更像是在對着自己說話,“她總是這樣,你以為她什麼都不在乎,其實她什麼都清楚,她隻是不想浪費時間去和不重要的人交流。但我不一樣,你知道的吧小淅,你很小很小的時候,是我在陪着你,那個時候她和你父親吵得很厲害,所以我就來陪着你。她會為我撐腰,因為我本就與平庸之人不同。”
洛淅急促地喘息着,他想伸手打掉洛旻凱捧在掌心的那隻表,卻又在聽見那是母親送的禮物後難以下手。
他艱難地擡眼,發紅的眼眶下是憤恨的雙眸。
“那你為什麼要害死她?”洛淅質問道,“我知道是你,你不管怎麼狡辯都沒有用,我一定會把你送進監獄。”
洛旻凱死死攥緊腕表,如惡鬼般沖洛淅怒吼:“不是我害死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