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錦贊許地點點頭:“對對對,你要是怕他們聽不見,還可以直接喊他們的名字。”
“崔潤媽媽,洛旻廷爸爸。”洛淅莫名覺得有些尴尬,他低着頭,說出口的話颠三倒四,是從未有過的混亂,“我記得你們,冬天你們要好好過。”
陳錦看着對着自己父母說話都格外疏離的洛淅,聽着聽着眉頭便淺淺皺起,唇角微笑的弧度也顯得分外苦澀。他擡起手,拂走挂在洛淅肩膀邊的一片黑色的灰燼,贊歎道:“嗯,就是這樣,他們會聽到的。”
洛淅便繼續說:“媽媽,你現在長什麼樣了,還和照片裡一樣嗎?我已經長大很多了,可能你會認不得我。”
他想起外婆曾說過在夢裡見過他的媽媽,年輕的崔潤笑盈盈地在夢裡和外婆說着地下的生活。所以他偶爾也在想,為什麼媽媽從不來他的夢裡呢,難道是他長大的太快,她認不出來了嗎?
陳錦扭過頭去,吸了吸鼻子。
洛淅敏感地察覺到陳錦的情緒變化,他拉過陳錦的手,兩人一塊兒燒了張紙。他便彎下腰,小小聲地對着火堆說:“媽媽,這是陳錦,他是我的男朋友。”
陳錦詫異地看着洛淅的側臉。
那分外柔和的側顔,在火光映照中更顯溫柔。火的熱浪灼幹眼淚,于是這短短的幾張紙燃燒的時間裡,沒有水滴落入火中。
“阿姨你好。”陳錦有些緊張地又燒了一捧金元寶,“我叫陳錦,耳東陳,錦繡的錦。”
黃紙和金元寶都不多,很快就燒了個幹淨。直到那火堆漸漸熄滅,隻留一地黑灰時,洛淅才沉默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拍幹淨褲子上的泥灰,垂眸看着隻剩火焰餘溫的一灘灰燼,忽然拉住陳錦的袖子:“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說。”
陳錦見他神色不自然,便帶着他先回了家,廟裡剩下的事不多,翠奶奶要等到晚上再回家,于是他們兩人又騎上來時那輛電瓶車。
到家後,陳錦靠在樓梯口,摟着洛淅,與他一同看着滿地跑的雞鴨。夏天裡被洛淅當寶貝似的小雞仔們已經褪去了松軟的絨毛,變得格外肥碩。
而小狗半隻眼執着于追着雞屁股玩,也一并在院裡發瘋。
“要和我說什麼?”陳錦吻了吻洛淅的頭發。
洛淅有些喘不上氣,他想起方才給父母燒紙錢驟然閃現的回憶,不知怎麼開口,幾次想說,又都說不出來。他緊緊攥着陳錦的衣服,将嘴唇咬得發白。
陳錦心疼地親親他的唇:“那先不說了?”
“我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說。”洛淅道,“我之前一直不敢确定我的猜想,直到剛剛我才突然想明白……”
“什麼?”
“你知道我始終都記得洛旻凱作為我小叔時一直都對我很好吧。”
陳錦點點頭:“嗯,記得,你說比起父親,他陪你的時間更多。”
“是、是……”洛淅聲音顫抖,“我一直不記得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我小時候那麼喜歡洛旻凱,剛剛我突然想起來了。”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渾身發抖:“因為我一直、我那個時候一直在喊洛旻凱爸爸,被阿婆帶走的時候,我看着他,也是在喊爸爸。”
陳錦倒吸一口涼氣:“所以你是說,你覺得自己,其實是……”
“不是。”洛淅猶豫地說,“我想應該不是。但我想不通為什麼我會管洛旻凱這個小叔叫爸爸,而且洛旻凱兩個月前和我見面的時候,不斷提起和我媽媽的過往,可能也在暗示我什麼。我一直記不清父親的樣子,哪怕看着他的遺照,腦海裡也是一片模糊。直到剛剛我才想起來,是我一直在夢裡把他和媽媽編排在一起,什麼陪我玩、給我講故事,這些事都是洛旻凱做的。”
他無措地擡起頭,睜大的雙眼裡都是驚恐:“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陳錦捧着他的臉安撫道:“不急不急,你先别多想,說不準是時間過得太久了,你也記不清了。”
“我不知道,但是我一直想不起和父親到底經曆過什麼,永遠隻記得六歲前和洛旻凱在一起生活的片段。”洛淅糾結道,“你說,我究竟是想不起來,還是根本就沒有?”
“你隻記得洛旻凱嗎?”
“不隻他,我記憶力很好,記得洛家的很多人,唯獨不記得父親。”
“是不是因為他不怎麼在家?恰好洛旻凱當時對你又很好,所以你才喊他爸爸?”陳錦猜測,“我看過洛家很多新聞,你出生前後的新聞裡都說你爸媽很恩愛,而且你爸還說不管你以後怎麼樣,洛氏的産業都會給你。”
“或許吧。”洛淅隻能這樣安慰自己,他實在不敢想自己恨了這麼多年的仇人,如果變成自己的血緣父親,那該有多令人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