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17号服刑人員,刑期已滿,出獄!”
厚重的藍色大鐵門在背後關上,刺眼的陽光撲面而來,晃得冬鸢擡手擋了擋眼睛。
三年零三個月,她終于出獄了。
仿佛從一場噩夢中醒來。
“冬鸢!”
遠遠的,一個人影向她跑來。
嚴學齊跑到她身前,臉上難掩激動:“你還好嗎?”
冬鸢平靜地看着他,不知該說些什麼。
三年零三個月,她的人生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一切美好瞬間化為泡影,怎麼可能好?
她忍不住左右環顧了一下,除了一輛黑色的汽車,别的什麼都沒有。
“你在找誰?”嚴學齊的目光滞了滞。
冬鸢搖了搖頭,跟着他上了車。
從嚴學齊手中接過手機,冬鸢熟練地刷指紋解鎖,打開微信就去翻通訊錄。
察覺到她的動作,嚴學齊目光一暗:“你還想找他?”
冬鸢沒吭聲,點開頭像,指尖快速敲動按鍵。
“你坐了三年三個月的牢,他一次都沒去看過你,你以為他還會記得你?”
冬鸢按鍵的手一頓,随即又仿佛什麼都沒聽到,繼續打字。
她的沉默突然惹怒了嚴學齊,嚴學齊啪的奪過手機,“就算他還記得你又怎麼樣?别忘了,你殺了他的父親,你是他的殺父仇人,你以為他會喜歡上一個殺人犯?”
話音未落,冬鸢抄起汽車中控台上的一個玻璃美人魚擺件,毫不客氣地砸在他額頭上。
“砰——”
鮮血順着嚴學齊的額頭流下來。
“手機。”冬鸢将美人魚擺好,向他伸出手。
嚴學齊不可置信地遞上手機。
冬鸢發出信息,對話框中立刻彈出一個紅色的感歎号。
她又翻出手機号撥了過去,聽筒裡隻傳來“嘟嘟嘟”的忙音。
嚴學齊嗤笑一聲,仿佛笑她癡心妄想。
冬鸢沒有理會他,直接撥通了110。
嚴學齊一驚:“你想幹什麼?”
冬鸢面無表情:“喂,110嗎,我打人了。”
“……”
五分鐘後,轄區派出所。
冬鸢老老實實交代:“我今天剛出獄,不小心打了人。我家裡隻有一個相依為命的哥哥,現在對方不同意和解,警察叔叔,你們能聯系上我哥哥,讓他過來領我嗎?”
嚴學齊張了張嘴,瞥到冬鸢的目光,又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民警看了看兩人,按照冬鸢提供的手機号,撥了過去。
十分鐘後,一輛紅色的跑車出現在派出所門口。
蜷縮在座椅中的冬鸢,不由自主地站起身。
車門打開,一雙紅藍條紋的運動鞋從車内探出來,藍色牛仔褲配紅色襯衫,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鏡。
整個人張揚又不羁。
冬鸢靜靜地看着來人,看他白皙的手推開透明玻璃大門,看他踏着步子漫不經心地走進來,看他摘下墨鏡,晃着墨鏡腿不耐煩地嚷嚷:“警官,我都說了,我是獨生子,沒什麼妹妹,你們找錯人了。”
民警指了指冬鸢:“看看,認識嗎?”
來人仿佛這才注意到冬鸢,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帶着毫不留情的審視:“哦,你說她啊?認識,我當年年紀小,不懂事,帶回家的白眼狼。警官,她要是殺人放火,跟我可沒關系,她連我爸都敢殺,就沒什麼是她幹不出來的!”
民警被這個消息震得瞪大雙眼,連忙低頭去調電腦上關于冬鸢的詳細卷宗。
嚴學齊氣憤道:“項原,你少胡說八道!”
“我胡說什麼了?”項原毫不客氣地哼了一聲,“她才剛出獄,你就眼巴巴地湊上來,舔狗舔到你這個份上,也夠評個優秀了。”
嚴學齊氣得就要動手,被民警警告地瞪了一眼。
冬鸢卻仿佛什麼都沒聽到。
從項原出現那一刻開始,她的目光似乎凝固住了,隻定定地落在他身上。
從她被捕那一夜開始,整整三年零三個月,她再也沒見過項原。
項秋洋死了,不管因為什麼原因,項原肯定都恨透了她。
畢竟,那是他的父親。
三年零三個月,漫長到仿佛她的一生就這樣輕飄飄地劃了過去。
項原還像從前那樣,發型精心打理,衣服顔色鮮豔,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不服管教的氣息。
隻是,他看她的眼神,再也沒有從前的溫柔和包容。
胸口仿佛有一根線被不斷扯緊、扯緊,疼得她喘不過氣。
良久,她才輕輕吐出一口氣。
“哥哥。”她仰起頭,輕聲喊道。
聽到這句輕喊,項原的心突地跳了下。
已經有好幾年沒聽冬鸢這樣叫過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開始沒大沒小,張口閉口就是“項原”“項原”,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裡。
現在重新聽她叫自己哥哥,他心裡卻很不是滋味。
這些年,發生了太多太多事,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可别,一個蹲了三年牢的妹妹,我可受不起。”項原若無其事地将墨鏡戴回去,兩手插兜,“别哥哥妹妹的瞎叫,搞得那麼暧昧,你我之間,隻有殺人犯和受害者家屬這層關系。”
冬鸢不由得苦笑。
從項原露面到現在,總共沒說幾句話,卻句句不離她殺人、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