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巷子裡走出來一個人,那個人似乎察覺到有人在看她,腦袋朝吉普車的方向轉了一下,又快速扭頭消失了。
項原抹了一把臉上的浮灰,啧啧稱道:“這地方不大,民風倒是剽悍。老宋,走。”
吉普車七拐八拐,總算找到了地方。
項原跳下車,左右看了看,心下唏噓——
他沒想到,王開婷現在過的是這種日子。
王開婷住在一排平房的其中一間,房子不知道是哪年的,年久失修,牆壁左右各有一道裂縫。
地面是水泥的,有些地方水泥裂開了,露出泥土,地面上蒙着一層薄薄的灰。
房間很小,是個大通鋪,做飯、吃飯、睡覺的地方全在一塊,隻用一道布簾子隔開。可能因為經常做飯,竈台旁邊的牆壁被熏成了黃褐色。
這麼個破破爛爛的地方,項原甚至不知道該往哪裡下腳。
聽到動靜,布簾子被撥開一角,後方傳來一陣咳嗽,以及一道虛弱的女聲:“小鸢?”
透過縫隙,項原看到了王開婷那張臉,不由得大驚失色:“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王開婷這才注意到家裡來了外人,她晃了一下神,半晌,遲疑道:“項原?”
項原點頭。
王開婷如釋重負,長長地松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笑意:“你可算是來了。”
*
冬鸢還沒走到家門口,遠遠地就看到一輛黑色的吉普車停在她家門前。
她皺了皺眉,想起方才在校門口不遠處見到過這輛車。
當時隔着好幾十米,她沒看清車上的人,想來車上的人應該也看不清她的臉。
保險起見,她将碎花衣服掏出來塞進書包,黑色的塑料袋卷成一團,随手扔進了垃圾桶裡。
走得近了,她看到駕駛座上坐着一個中年男人,很陌生,她從來沒見過。
“媽,我回來了。”冬鸢一邊喊着,一邊進了屋,這才發現屋裡還有一個人。
一個年輕男人。
非常年輕,也非常……漂亮。
對,就是漂亮。
冬鸢不想用漂亮這個詞形容一個男人,可她實在找不到更合适的詞彙,去描述第一眼見到這個人的感受。
她盯着年輕男人的臉,愣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王開婷從床上坐起來了。
“媽!”冬鸢大驚失色,書包往桌上一扔,連忙跑過去扶住她的後背,“你怎麼坐起來了?醫生說你不能亂動。”
“我今天感覺好多了。”王開婷勉強一笑,剛開口說了一句,忽然開始劇烈咳嗽起來,“咳咳……咳咳咳……”
項原也看到了冬鸢,這身衣服立刻就讓他想到了剛才在巷子裡看到的一幕。
不過,這一身是校服,紅藍條紋,剛才一路上他碰到不少穿這種校服的人,不是什麼明顯的特征。
面前這個小姑娘長得非常漂亮,從她臉上依稀能看到王開婷當年的影子,甚至比年輕的王開婷更加漂亮。
她眼神清澈,身形柔弱,一看就是學校裡那種成績很好、很聽老師話的好學生。
這種乖乖生,怎麼可能跑到巷子裡跟人打架?
項原沖她的方向揚了揚下巴:“這就是那個孩子?”
冬鸢頓時警覺,她意識到,這個人似乎認識自己。
“這是我女兒,冬鸢。”王開婷邊咳邊點頭,費力地伸出手,将冬鸢往前推了推:“小鸢,這是項原,快,叫叔叔。”
項原立刻拒絕:“可别,我還沒那麼老,叫哥哥就行。”
冬鸢怯生生地看了眼項原,她不知道王開婷想幹什麼,直覺不好,一邊往王開婷身邊靠,一邊輕聲道:“項原哥哥。”
王開婷卻将她往外推:“小鸢,項原是……咳咳……是媽媽的朋友。媽媽……把你交給他,以後,你就跟着他了……”
項原和冬鸢同時看向王開婷,兩雙眼睛裡都是不可置信。
項原幾乎要跳腳:“什麼玩意兒?王開婷你瘋了是不是?”
簡直開國際玩笑!
他一個大好青年,今年剛剛才二十二,怎麼突然甩給他一個這麼大的拖油瓶?
而且,他隻是認識王開婷而已,王開婷說自己快不行了,看在當年她照顧過自己的份上,他大發善心,過來看她最後一眼。
怎麼就交給他一個孩子?
莫名其妙!
冬鸢瞬間紅了眼眶,緊緊抓住王開婷的衣角:“媽媽,你不要我了嗎?”
王開婷一張口,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根本說不出來話。
忽然,項原像是想到了什麼,目光猛地看向冬鸢,死死盯在她臉上。
這個漂亮的小姑娘,确實遺傳了王開婷的美貌,可是,她的爸爸呢?
如果他沒記錯,王開婷當年是跟一個窮光蛋小白臉跑了。
小白臉不要她們母女了?
還是說……
冬鸢根本就不是小白臉的女兒?
而是——
越想越覺得可能,那個王八蛋,從來沒管住過下半身,簡直就是頭發情的畜生。
王開婷跟小白臉好上的時候,可一直都住在項家。
他忍不住驚呼出聲:“王開婷,這小丫頭該不會是項秋洋的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