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河是個小縣城,坐落在西北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一年三百六十多天,倒有一半的時間黃沙漫天。
一輛吉普車行駛在鹽河的街道上,路面常年失修,坑坑窪窪,颠得車裡的人心浮氣躁。
“老宋,還有多久才到啊?”車後排,項原歪靠在座椅上,墨鏡架在鼻梁上,半睜着眼睛哼哼。
正是五月底,畢業季一堆事情要處理,祖國大好河山也等着他去遊覽,他卻被王開婷一個電話,叫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
老宋一邊頭疼地瞅着手機導航,一邊安慰道:“快了快了,小原少爺,定位沒問題的話,也就一兩公裡了。”
項原撇撇嘴,百無聊賴地瞅着車窗外。
忽然,他眼睛一亮,摘下墨鏡,降下車窗,朝一個方向饒有趣味地望過去。
*
十一點十分,鹽河縣第三小學放學鈴聲響起。
一衆小學生陸陸續續從校門出來。
這樣的小地方,放學用不着家長接送孩子,全都靠孩子自己回家。
冬鸢從教室裡出來,她今年六年級,背着一個洗到泛白的書包,手裡拎着一個黑色塑料袋,低頭慢吞吞地朝校門口移動。
在她身後,跟着兩個女生。
出了校門,兩個女生依舊跟着,口中不鹹不淡地閑話:
“就前面那個,她媽幹那種事的你知道嗎?”
“啊?哪種事?”故意詢問的語氣。
“哎呀,就晚上站在路邊,專門等男人的……”
聲音絲毫沒有遮掩,分明就是說給冬鸢聽的。
冬鸢的媽媽王開婷是鹽河當地小有名氣的美人,十多年前從外地搬來的時候,還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在這個年代,一個長得漂亮的女人,仿佛天然就背負了原罪,各種流言蜚語躲都躲不掉。
冬鸢遺傳了她媽媽的相貌,聽說她爸爸長得也很帥氣,所以她從小到大就出奇得漂亮,比王開婷更甚一籌。
加之在三小,她的成績也是拔尖的,自然特别受到老師的喜愛。
隻是這樣的人,在某些人眼中,卻耀眼到讓人覺得礙眼。
尤其是馬上要到畢業季了,有些平時就喜歡刁難同學的人,更是變本加厲、肆無忌憚。
“喂,說你呢,你聾子啊?”
一顆小石頭突然被踢飛到前面,正好砸在冬鸢小腿上。
冬鸢吃痛,卻沒吭聲,低着頭繼續朝前走。
“你媽晚上站在路上,你是不是也陪着呀?”
“那肯定的,要不然也忙不過來呀。”
“哈哈哈哈哈——”
一陣誇張的大笑聲。
“你瞧她手裡,還拎着袋子,不知道裝的什麼東西。”
“說不定是衣服,總不能穿着校服站馬路吧?”
“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陣誇張的大笑聲。
這樣的嘲笑和挖苦已經跟随了冬鸢一個多星期。
她隐約記得哪個同學跟她提過,說有一個女生的男朋友暗戀她,那個女生估計要報複她。
具體的她倒是沒問。
她對一隻蒼蠅不感興趣,隻會覺得髒。
冬鸢依舊低着頭不吭聲,隻是悄悄加快了腳底的步子。
她快速拐進一條小巷子,身後的兩人并沒有離開,反倒一路跟着她。
走了一小段路,冬鸢頓住了腳步。
這條巷子實際上是一條斷頭路,前面沒有别的去處,走進來相當于進了一個死胡同。
冬鸢将書包從肩膀上卸下來,打開了黑色的塑料袋。
身後的兩個女生面面相觑,眼看她脫掉身上的校服,從塑料袋裡掏出一套碎花T恤和長褲穿在身上,立刻迸發出更加誇張的笑聲。
邊笑邊譏諷她,穿這麼土的衣服,哪個男人會光顧?
冬鸢一言不發,穿好衣服,轉身,突然沖到兩個女生面前,兩隻手各自揪住兩人的馬尾辮,朝前狠狠一拽,将人拽倒在地。
她目露兇光,膝蓋壓在兩人肚子上,擡手就是兩巴掌,狠狠扇在兩個人臉上。
兩個女生瞬間被她打蒙了,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試圖反抗,卻被冬鸢暴力鎮壓。
狹窄的巷子裡,一開始傳出的還是咒罵聲,不大一會兒就變成了求饒聲,到最後,變成了斷斷續續的哭泣聲。
兩個人邊哭邊說要告訴老師。
冬鸢平靜地看着她們:“是嗎?哪個老師會相信好學生冬鸢,打了兩個小混混呢?”
大約五分鐘後,冬鸢從兩人身上爬起來,脫下身上的碎花衣服,疊好放進塑料袋裡,又穿上校服,整理了一下馬尾辮,背上書包拎上袋子,若無其事地離開了巷子。
王開婷最近的身體越來越不好,總感覺撐不了多少日子了。
她得趕緊回家。
*
老宋腳踩油門,正要開車,項原連忙擡手:“等等。”
他靠在車門上,透過車窗朝一條小巷子望過去,眼睛都瞪圓了。
不一會兒,眼睛瞪得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