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鸢接着說,後來她又撥了一次手機号,那邊接通了,可是慌亂中她根本來不及說什麼,又趕緊挂斷了。
好在遇到男人的地點離家不遠,她跑回家鎖上門,拿了把剪刀抱在懷裡,靠坐在門後,後來又怕又困,睡了過去,直到項原敲門,将她驚醒。
按照冬鸢的描述路線來看,派出所的民警說有個路口确實有監控,但是查看監控需要時間。
冬鸢還未成年,民警留了項原的手機号,說有消息了通知他。
項原點頭,讓老宋開車帶他們回了王開婷家:“你收拾收拾東西,我們今天就離開這裡。”
鹽河這個地方,他真的是一秒鐘都呆不下去了。
總感覺到了這裡就一堆麻煩事找上門。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冬鸢似乎也不想再留在這裡,她看了眼簡陋的家,一眼就能望到頭,實在沒什麼值得帶走的。
王開婷的遺照擺在桌子上,她留戀地看了一眼。
遺照這種東西,并不适合帶到别人家裡去。
項原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不甚在意地說:“想帶就帶上吧。”
冬鸢搖搖頭:“不帶了。”
王開婷肯定更想留在鹽河,她說過,讓冬鸢不要被她困死在鹽河這個小地方。
而她自己,要留在鹽河,陪她早早死去的丈夫。
最終,冬鸢隻收拾了一套校服塞進書包,鎖上門,揣上鑰匙,帶着王開婷那部舊手機,便上了項原的車。
老宋開着車一路蜿蜒,出了鹽河縣城,朝市裡的方向開去,到了一個高速路上,車子直奔高速而去。
冬鸢安靜地坐在後排,懷裡抱着她那個背了六年的書包,目光茫然地望着窗外。
起先路過的地方她還眼熟,後來便完全到了陌生的地方,再後來,汽車行駛的道路倏地變得平穩而暢通,沿途隻看到整整齊齊的行道樹,卻沒有一個紅綠燈。
從昨夜到現在,她一直強撐着精神,此時坐在搖搖晃晃的汽車裡,車裡的冷氣一吹,她的困勁上來,迷迷糊糊便睡了過去。
項原卻了無睡意。
盯着身旁的小姑娘,他有些迷茫——
把這樣一個小姑娘帶回項家,真的是正确的決定嗎?
雖說吃喝家裡傭人就能照顧好她,可人生不隻“吃喝”二字。
他隐隐有些後悔,不知自己是否付得起這個責任。
“老宋,”項原看了眼駕駛座的位置,“你說我做的對不對?”
老宋呵呵笑了笑,沒吭聲。
項原并不是真的想從他那裡問出一個答案。
片刻後,他忽然豎起中指:“老宋,我這次敢保證,這是我最後一次來臨河。要是還有下一次,我就是這個。”
他晃了晃自己的中指,而後抱着胳膊,閉上眼補覺去了。
等他再醒來的時候,冬鸢已經醒了。
項原伸了個懶腰,忽然發現腿上蓋了件校服。他有些詫異。
冬鸢将校服拿走,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我怕你冷,又沒有别的東西能蓋。”
項原“啧”了一聲,忍不住擡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算了算年紀,她也不過才十二歲,沒想到已經會照顧人了。
那他這個二十二歲的成年人,還有什麼好害怕的?
他問:“你的名字,冬鸢,哪兩個字?”
“冬是冬天的冬,我是冬天生的。”冬鸢将校服疊好,塞進書包裡,“鸢……”
她指了指項原的手。
項原不解。
冬鸢抓過他的手,食指在他掌心輕輕劃動。
項原感覺有點癢,看她劃完,道:“哦,紙鸢的鸢啊,不就是風筝?”
冬鸢怔了下,縮回手指,點了點頭,沒再說别的。
項原讨了個沒趣,後知後覺自己不會說話。
冬鸢——
冬天的風筝,聽起來就薄命。
實在不是什麼好寓意,也不知道王開婷怎麼想的,給個小姑娘取這樣的名字。
他忍不住去看冬鸢的臉,瘦瘦小小的人,偏偏長了一張漂漂亮亮的臉,無端讓人想起紅顔薄命四個字。
偏偏名字又不好。
他真怕她像風筝一樣,風吹吹就散了架。
項原摸出手機,找到王開婷的手機号,将“王開婷”三個字改成了“冬鸢”。
如果這是他的電子寵物,那麼現在,他要把寵物接回家。
他親自養。
供她吃,供她喝,叫人好生伺候着,總不能真的薄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