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家許多傭人都放假回家去了,張嬸帶着零星幾個人留在項家。
大過年的,項原也不想讓家裡人太忙,雖然有傭人在,但是也基本都放了他們的假,随便他們去哪玩。
年夜飯是在外面吃的,吃過飯以後,項原又帶冬鸢去天海國際中心跨年——
那裡每年都會舉辦盛大的跨年活動。
人群的熱情點燃了除夕的夜晚,每個人臉上都綻放着燦爛的笑容。
冬鸢不由得也跟着笑起來。
煙花絢爛中,她仿佛看到了王開婷的臉。
她那麼欣慰、那麼幸福地看着她。
冬鸢的眼淚掉了下來。
項原看到了,他什麼也沒說。
他知道,此時此刻,冬鸢一定是想起了王開婷。
他也一樣。
他想簡俞了。
隻是過去太多年了,他早已不會在想到簡俞的時候掉眼淚。
鬧了一晚上,困乏交加,回家的路上,冬鸢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身體随着車輛的移動左右晃動,不時撞在玻璃窗上,她就一驚,迷迷糊糊睜開眼看一下,又閉上眼接着睡。
項原看不下去了,把她的腦袋掰過來,靠在自己胳膊上。
冬鸢睜了下眼睛,看到是項原,迷迷糊糊道:“項原哥哥。”
“乖。”項原的手掌在她頭頂輕輕揉了下,“睡吧,很快到家了。”
“嗯。”冬鸢呢喃一聲,閉上眼安心地睡了。
車輛繼續前行,到了項家大門外時,老宋忽然放慢了車速,低聲道:“小原少爺。”
“嗯?”
項原不解,順着他的目光看出去,看到了站在項家大門口的人——
向同喜。
他一整晚的好心情忽然消散了些。
向同喜抱着雙臂站在門前,兩隻手在胳膊上不停揉搓着,腳底更是來來回回動個不停。
顯然,她冷得厲害。
這副樣子,像極了她第一次等在門口時的模樣。
當時他一個心軟,把人帶回了家。
如今看來,當初她隻怕是處心積慮,等一個接近他的機會。
拉黑向同喜以後,她居然找張崇給他打電話,說是有些誤會要解釋。
他沒有理會。
沒想到她會再次上門。
故技重施。
向同喜顯然看到了他們,連忙朝車邊走來。
老宋遲疑着,不知如何是好。
“回家。”項原看了眼靠在肩膀上的人,壓低了聲音,“冬鸢要睡了。”
老宋擡腳踩上油門,項家大門打開,車子從向同喜身旁駛過。
一絲模糊的聲音透過車窗玻璃傳進車内,項原閉上眼睛,不為所動。
車子到了樓前停下,冬鸢還沒醒。
張嬸迎到門前,想要叫醒冬鸢,項原擺了擺手:“讓她睡吧。”
他将冬鸢的腦袋扶正,先一步下車,而後轉身,打橫将冬鸢抱了出來,進屋,直奔二樓。
張嬸在身後跟着。
項原的腳步頓了頓,輕聲問:“怎麼了?”
“小原少爺,”張嬸的聲音低低的,似乎怕吵醒了正在熟睡的人,“老樓那邊來電話,說是要見你。”
項原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他說:“不見。”
他抱着冬鸢緊走了兩步,又道:“轉告那邊,等我母親祭日那一天,我一定會去看他。除此以外,我和他沒什麼好見的。”
張嬸應聲下了樓。
項原抱着冬鸢進了卧室,将她放在床上,給她脫了鞋子。
直到此刻,他的眼神依舊是冷的。
冬鸢睡得很沉,絲毫不受外界打擾,腦袋挨到枕頭上的時候,甚至歪着頭蹭了蹭柔軟的枕面,口中發出一聲舒服的歎息。
項原不由得發笑,心底忽的泛起一絲淡淡的幸福。
這樣阖家團圓的日子,他孤身一人,已經過了許多年。
可是今年不一樣。
他多了一個妹妹。
一個乖巧、聽話、溫柔的妹妹。
還是他親自領回來的。
這是他的家人,以後歲歲年年,冬鸢都會陪着他。
他也會陪着冬鸢。
他會看着她讀書、上大學、工作,看着她遇到一個喜歡的男孩子。
他會牽着她的手,将她送入另一個男人的手中。
她會有一個可愛的孩子,像她一樣乖巧,跟在他屁股後面叫“舅舅”。
一想到這些,項原心中就湧起一陣難以言喻的幸福。
這樣的夜晚,他似乎有些過于感性了。
項原失笑一聲,拂開散落在冬鸢眼皮上的發絲,轉身關燈出門。
門輕輕合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黑暗中,冬鸢緩緩睜開了雙眼。
從剛才項原抱她下車,她就醒了。
窗外稀疏的月光透過窗簾灑進室内,在天花闆、地闆上落下大片的陰影。
她盯着天花闆,腦海中回蕩的是項原和張嬸方才的對話。
原來她的感覺沒有錯。
老樓裡真的住着人。
而那個人,曾經凝視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