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曾經甜蜜過,毋庸置疑。
有時候莫昭開車載她出去踏青,去近郊或遠郊,路過寵物樂園。春天,風和日暖,拉布拉多和邊境牧羊犬肆意狂奔,卷起新鮮的青草。
“我什麼時候才能有小狗啊。”
“想要我送你一條,”莫昭摟着她的腰,語氣輕描淡寫,“什麼品種?”
一隻黑白邊牧反複從栅欄前掠過,似乎在招惹她,甯蓁反而有些沮喪。
“隻是随便想想,我現在沒有精力負責,也沒有太多空間讓它活動。”
莫昭似乎頗為欣慰:“這麼懂事。”
“你沒想過養寵物嗎。”
她在照片裡見過他某處住所,北城中心地帶的大平層。
“我更喜歡野生動物,”他望向鮮綠的草坪,“不用繩子拴着,自由的動物。”
一隻喜鵲不合時宜降落在草地上。甯蓁的背生硬地靠在他胸前,忽然說不出話來。
“像這種,”莫昭投去欣賞的眼光,“自由的鳥。”
犬吠聲乍響,喜鵲拍拍翅膀飛走了。她攥緊自己發抖的手腕,沒有引起懷疑。
晚上,她被帶進一間餐廳,裝潢古典,吧台後的紅酒擺了整面牆。約會原本很順利,直到莫昭接到一通電話。甯蓁向來沉默,從不問是誰打來的,她不了解他繁雜的事業,可至少明白别幹擾他,但那次不同。
他拿起手機時遲疑了,聲線比平時更低。
——就像現在這樣。
服務生送來咖啡,甯蓁端起杯子,别開視線。
“……”
“我不想再說第二次了,行嗎?”
“好聚好散吧。”
微弱火光緩緩搖曳,她分了神,注視着桌邊蠟燭,感覺自己要被吸進去。
地點似曾相識,拼湊起破碎的記憶。時光倒轉了一千八百天,微笑凝固在甯蓁臉上。
“誰的電話?”她投去警惕的目光。
五年前,莫昭坦白回答:“前女友。”
意料之中。他們剛認識時他已經二十五歲,不像沒談過戀愛的年紀。對啊,他條件優異,讓人青眼有加,存在幾個前任并不稀奇。
可甯蓁偏偏鬼使神差繼續問下去。
“前女友是……什麼樣的人?”
她詳裝鎮定,看莫昭侃侃而談。
“一個模特,外表挺大氣的,個子又高,很顯眼,骨子裡是那種聽話的好女孩兒。”
“所以,”甯蓁垂下胳膊不安地擺弄裙邊,“為什麼分手?”
“她被工作壓垮了,懷疑自己跟不上行業潮流,開始整容,慢慢的越來越沉迷,最後陷進去了。”
“啊……”
酒杯輕輕晃動,莫昭眼中流出憐憫。
“我們……算得上契合,我和她,想法,身體,都很好。”
“那怎麼不複合?”
“嚴格來說,糾纏過一段時間。”他自嘲道,“其實挺奇怪的,好像坐過我副駕駛的人總有各種原因,最後都離不開。”
“……”
“她放不下,說要重新追我,不過,物是人非,早就過去了。”
他低頭解鎖手機,拇指左右滑動,翻出前女友的照片呈到甯蓁眼前。
不,我其實不想看,但那距離躲也躲不開。
“好漂亮……”
甯蓁難以自抑地感慨,如對方所說,那是個光彩照人的大美女。
“是吧。”莫昭收回右手,“這照片是她整容之前拍的,可惜了。”
她點點頭,雙眸呆滞,脖子也僵硬了,無意識和自己的肩膀對抗着。
“怎麼,不高興了?”
他挑了下左眉,語調卻變得貼心。甯蓁眨眨眼,沒說話,用叉子貫穿餐籃裡的奶酪球。
“是你自己問的,”莫昭似笑非笑,“不然我不會講。”
“那在你眼裡,我是什麼樣子?”
……
蠟燭仍未熄滅。甯蓁打了個寒顫,眼前,自己的雙手正拿着刀叉切入一塊牛排。
當時我……
真的那樣問他了嗎?
問“我是什麼樣子”……?
莫昭接起電話,低聲說了幾句便挂斷,這次,她一言不發,看起來無動于衷。
他不解釋,反而聊起菜品:“嘗嘗吧,味道還和以前一樣。”
甯蓁切下一小塊放入口中,黏稠的汁液噴出來,堵在舌根,要借着咖啡才能吞下去。
陌生的口感。
背後汗津津的,渾身發冷。福緣寺的素齋吃慣了,她竟然已經忘了如何吃肉。
“寺裡最近風景不錯。”
荨麻疹褪了,他就不再催她回家。甯蓁放下刀叉,隻捧着餐前面包。
“嗯。”
莫昭手中的切割相當娴熟:“怪不得成總夫人最近頻頻光顧。”
“鴻鹄計劃怎樣了。”
她轉移注意,不讓自己再一頭紮進回憶裡。
“你以前從來都不關心這些。”
“因為,”甯蓁搜尋着他多年前使用過的字眼,“物是人非。”
莫昭的薄唇漸漸松動,最後改變了口型。
“說實話,馬馬虎虎。你見過成理了,不是省油的燈,可不管最後結果怎樣,我還是希望你能站在我這邊。”
食物迸發出油脂。她依賴濕巾,酒精揮發帶走水分,兩隻手幹得緊繃。餐廳内光線幽暗,搖搖欲墜,四周冷氣彌漫,鑽入手背上細小的傷口。
“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