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因為他看起來蓄謀已久,還是因為他在網上有十幾萬粉絲?
“啾啾啾——”
炒貨鋪生意興隆,低矮的屋頂上落下鳥鳴。
八點了,鳥還不睡覺。她循聲看見一隻白頭鹎,和一雙射出精光的圓眼。
是貓。
它踩着無聲的步伐擡起利爪,小鳥卻渾然不覺。
快跑!快飛起來!
甯蓁抽出鳥哨,哨音凄厲,驚得白頭鹎扇動翅膀。獵物飛了,一切發生得太快,橘色野貓的爪子停在半空,傻傻的不知道怎麼回事。
“剛才什麼聲音啊?”
“貓叫吧。”
鋪子的顧客提着紅薯幹面面相觑。老闆吆喝着:“您這個二十一塊六啊。”
她和那隻野貓對望一眼,它喵了一聲,轉身逃了。
*
夜裡,甯蓁夢見在小樹林裡和貓打架。第二天,微信跳出新消息,讓人會心一笑。
沐沐.:「我去接你喔姐姐」
沐沐.:「(發射愛心貼圖)」
有陣子沒見沐沐了,她往帆布包裡裝好禮物。
「不用,你在家等我」
老舊小區狹窄,花壇是必經之路。盛放的杜鵑花還沒凋零,春深了,夏日遲遲未至,天空澄淨得像高遠的秋季,像很久以前在外流浪的那天。
溫霖提前發來地址。她特意搭公交車去,找到小區、單元和電梯。他現在的住址一梯一戶,按對樓層就不用擔心認錯。
轎廂上升,微弱的失重感。
門外,一條天使邊牧正準備迎接客人。
“汪嗚!”
小狗要散發熱情,一刻也不能等。甯蓁的消毒紙巾被玩具壓着,暫時摸不了它的腦袋。
沐沐撲了幾下她的小腿,甩甩身子,扭頭走到門前立起來,靠慣性撥動金屬的把手。
咔哒。門沒鎖。
你能開門……
真是技多不壓身啊。默默感慨的時候,溫霖朝她打了招呼。
“嗨,師姐。”
——下次見面我會揮手的。甯蓁想起曾經的決心,但其實每次都是他主動。
他的名字仍在嘴邊說不出口,現在連默念都有點難。她不知道該用什麼稱呼,回了個淺笑。他家裡寬敞明淨,也許收拾過,沒有漫天飛舞的狗毛。衛生間幹濕分離,儲物架裡擺着一個杯子,一支牙刷。
甯蓁挽起袖子,擰開水龍頭。
溫霖和沐沐在門口看着。師姐的七步洗手法過于标準,簡直要洗到蛻皮。
“可以了。”他關了水,遞上紙巾。
“謝謝。”
她經常癡迷于清潔雙手停不下來。他們走到客廳,布藝沙發看起來柔軟舒适,茶幾邊角做成圓的,防止小狗碰傷。窗邊屬于沐沐,有狗窩、食碗和一個寵物按鈕。
溫霖讓她随便坐,說午飯快好了。但甯蓁站着,拉開帆布包拿出兩件衣服。
“我想換一下。”
他微微側了頭,沒聽懂。
“外面的衣服不能坐在家裡的沙發上,”她說,“我帶了家居服。”
“雖然我不介意,”溫霖指了指鄰近的卧室,“去房間裡換吧。”
他沒有怪她小題大做。房型至少兩室一廳,另一間找不到在哪。甯蓁走進卧室關上門,環顧四周,家具以淺色為主,富有生活氣息,中間一張平整的雙人床,一個枕頭,牆角還有沐沐私藏的哆啦A夢玩偶。
是他的房間嗎。
她發現自己下意識在房子裡尋找着更多人的生活痕迹,不過目前暫時失敗。
換了家居服,終于不再束手束腳。客廳飄着食物的香味,沐沐在等待午飯,興奮得晃來晃去。她拎出禮物,一隻奇形怪狀的啃咬玩具,裡面是結實的繩結。
小狗看見了,啪嗒啪嗒走過來,叼在嘴裡。
甯蓁順勢撓撓它的頭,得到舒服的嘤嘤聲。
“我也去換件衣服,幫我看好别讓它偷吃東西!”
廚房門被拉開,溫霖從眼前走過,進了同一間卧室。
她摸了摸沐沐的背,小聲感慨:“原來天使小狗也偷吃啊。”
它好像聽懂了,忽然離開她的腿——還不忘叼着玩具。
甯蓁想到第一次他交付牽引繩的場景,它也是這樣一會兒聽話,一會兒瞻前顧後搖起尾巴。
人類無法輕易了解小狗的思維。她站起來,提防沐沐奔進廚房,但它出乎意料選擇了反方向,咚咚地沖向剛才那間卧室,後腿一蹬,躍成一條彎弧,夠到光滑的金屬物件。
咔哒。
門又開了。
恰巧,甯蓁在看得見的位置。
新衣服在床上攤開。溫霖剛剛脫掉上衣,裸着背,身側的線條到了腰間收窄。
房間内光線明晰,毫無保留。昨天,那具身體緊緊靠過來,要她支撐。
“……”
他一瞬間有點慌,回身撞上沐沐,無奈地笑了笑。
甯蓁一時來不及收回視線,看着他摸向床邊留下褶皺,看着T恤利落套進去,領口壓得頭發變毛躁,看着因手臂舉起而舒展的腰線,看着他輕輕一拽,衣擺滑下去,遮住腹肌。
沐沐身為一隻無辜的局外狗,被主人低身訓誡,不能再私自開門。
而她在客廳獨自瞳孔地震,被心口的熱源連累。
現在她有個新問題要解決,譬如,大概是,這種罕見的反應,不會叫做心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