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教授淡淡擡眼,“見風使舵非君子。”
溫玫自如收回手,面上一副大言不慚的派頭,笑眯眯地應下:“唯心機女和卑鄙小人難養也,恰好,我兩樣都占了。”
她自黑起來倒是非常心安理得,楊教授啧啧感歎,“你師兄的臉皮要是也像你一樣厚,我啊都要頭疼死。”
“怎麼會,師兄可是正經人。”溫玫無辜眨眨眼,“話說,師兄現在在忙什麼呢?”
“還能幹嘛?你以為他和我們一樣在辦公室悠哉悠哉的喝茶閑聊呢?”
想到遠在雨禾村的師兄,溫玫罕見地心虛起來,“呃……也對,師兄辛苦了。”
“你每次啊,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也就你師兄性子單純,每次都被你唬得一愣一愣的。”
楊教授無奈搖搖頭,她這兩位徒弟的個性截然相反,一個太老實木讷,一個太機靈精怪,一時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好在平時相處得挺融洽,不然她都不知道有多棘手。
溫玫摸摸下巴,頗耐人尋味。
師兄性子單純……這個嘛,同意。
但是老師評價她說的比唱的還好聽麼……
就同意得不能再同意了!!
“老師!我就知道!你懂我!!”她眼睛一亮,迸發出濃濃的感動,仿佛找到了今生唯一的知己。
楊教授:“……”
真是敗給她了。
溫玫朝窗邊走去,一把推開,室外茂密的嫩葉開始随風搖晃,厚厚的雲層遮住了藍色的天空。她将腦袋探出去,深吸了一口濕潤的空氣,喃喃道:“要下雨了。”
楊教授悠然坐靠着,緩緩為自己斟上一杯熱茶,觸及茶壁,指尖的涼意驟然被溫暖替代,嘴裡念叨着,“雨天好,雨天好,忙裡偷閑少不了。”
話題就結束在這裡,一室茶香,很讓人凝神靜氣,若能每天都這般閑适品茶就好了。
溫玫雙手肘着窗沿,靜靜眺望着遠處變幻莫測的天空,好一會兒,開始憂愁起來:“正好下午的課不用我上了,有個朋友失聯了,我要去找找她。”
楊教授皺眉,“失聯多久了?你一個人去找有什麼用?趕緊報警。”
溫玫回頭微笑:“5個小時。”
楊教授:“……”
☆
天色将晚,荒蕪人煙的山腳,最驚豔的是傍晚愈漸愈濃的白霧,與山青色相接。
嚴思凝靜靜矗立着,平靜地注視着眼前黑底金字的墓碑,上面定格着一張女人淺然微笑的照片。她就這樣注視着,不知道在想什麼。
靜立太久,都忘了時間的流逝。忽然,頭頂飛來一把黑色大傘,遮住了欲來的風雨。
“别難過。”
在這陰雨天,溫玫的語調很輕柔,像是一不小心就會把她傷害。
“我早就已經不難過了。”嚴思凝動了動僵冷發麻的指尖,沒回頭,停頓了一下,嗓音仍舊平靜清晰,“我隻是覺得遺忘她的人越來越多了,甚至就連我……”
也快忘了她的模樣。
“不會,你不會忘了她,永遠不會。”溫玫堅定反駁。
“是麼……”嚴思凝挽了挽嘴角,回頭看她,問:“你一個人來的?”
她輕搖頭,“不是,褚希在車裡等我們。”
見嚴思凝不說話,溫玫主動上前勾住她手臂,一頓搖晃,委屈着訴苦,“我們找了你一下午都無果,他快急瘋了,以為你被綁架撕票了,一直發脾氣要讓罪犯死無葬身之地……”
頓了頓,接着,“最後帶我找去了你家,這裡的地址是嚴叔叔告訴我們的。”
眼底一絲訝異閃過,嚴思凝似是沒想到自己一時任性的舉動給他人造成了這麼大的麻煩,張口想說什麼卻又抿了抿唇。
綁架撕票……嗯……是符合他腦回路的……
“抱歉……”
溫玫登時笑起來,下巴依偎在她肩膀,“我接受了,所以嚴大小姐跟我回家吧。”
“好。”嚴思凝嘴角也跟着上揚,很快又淡下來,喃喃自語,“我還以為他不會記得……”
這個“他”是嚴叔叔嗎?
“他沒忘,他還記得。”
不管這個“他”有沒有忘記,她們今天能摸索到這裡确實是嚴叔叔親口相告,這是雷打不動的事實。
嚴思凝淡淡應了一聲。
“他再婚以後就很少來,他新娶的那個女人我原本不是很喜歡她,因為她占據了曾經屬于我媽的位置。但她生的女兒倒是很可愛,經常追在我後面跑,叫我姐姐,所以這個妹妹我其實讨厭不起來。”
“不過我也不想表現出喜歡。”
“可是時間越久,我媽在這個家的痕迹越來越淡的時候,我開始變得很難受。那時我甯願希望那是一個惡毒的女人,但她卻不是。”
“同時,我無法抛棄和我媽媽之間的感情,而對她産生一丁點好感……後來我想釋懷,但是無法釋懷,漸漸的,我認為和她們互不打擾便是最優的方式。”
她選擇飛去國外,毫無顧忌的,遠離這裡一切的牽絆。
嚴思凝苦笑着,眉眼開始染上沉重,“可現在,她失去了親生女兒,我失去了妹妹,這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好久好久的死寂,吹來的風都是冷冰冰的。
溫玫将手抽回來,插進風衣口袋裡暖一暖,斟酌過後開口:“阿姨她今天知道我們是你的朋友的時候,對我們挺客氣的。”
她沒說的是,對方頭上已經有了明顯的白發。失其女,想必痛徹了心扉。
“你說,我要怎麼面對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