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私人醫院。
湛赢生目前還在手術室搶救,沒有消息。
走廊,氛圍很沉重,一時沒有人開口。湛景琪坐在等候區的沙發上,兩掌心無規則互搓,湛可可則坐不住,在他面前來回踱步。
某一刻,她停了下來,面向湛景琪,問:“哥,爸的身體一直好端端的,怎麼突然這麼嚴重?”
這話問的,湛景琪也回答不了。前天突然跟他說,隻剩三個月的壽命,他第一反應也是不信,結果……
看來,他一直在隐瞞自己的身體狀況。
湛景琪眼神一暗,道:“他想做什麼,從來不會讓我們插手。”
湛可可撇了撇嘴。
一陣慌亂的腳步聲,李女士姗姗來遲,顯然她也沒料到這種突發情況,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不善的神情,讪讪說:“你們都在。”
湛景琪擡眼,不動聲色地掃她一眼,嘴角劃過一抹不經意的冷笑。
這位,身份也不簡單呢。
李女士捂着心口,莫名心虛,忍不住開口解釋:“我這幾天都在照顧赢生,今天回家一趟拿一些生活用品,誰能想到他會突然發病……”
“……”呵。
李女士咬牙:“我說的是真的!”
“是嗎?”湛景琪眼底蓦地閃過淩厲,“他為什麼那麼執着雨禾村,難道不是你在背後唆使?”
“你胡說什麼?這和我有什麼關系?我怎麼會幹這種事?”
雨禾村?湛可可疑惑看去,那裡不是考古現場嗎?和這位有什麼關聯?莫非她看上裡面的寶藏了,想占為己有?
“雨禾村的李嬸。”話點到為止。
李女士頓時心下大亂,沒等她說什麼,湛景琪就已經下了定論,“說吧,你在他面前說了什麼?他為什麼非要埋進雨禾村?”
“我……”李女士眼底閃爍,用力攥着衣襟,什麼也說不出來。
湛可可也用複雜的眼神看着她,相處過那麼久,原來這都不是她的真面目。
“說實話。”湛景琪眼底冷漠,“如果是我主動調查的話,結果就和現在不一樣了,湛家容不下别有用心的人。”
李女士很快平複情緒,笑了笑,“能說什麼?我曾經得了機遇,跟着一位奇人異士學了些風水知識。恰巧我出生在雨禾村,就提了一句……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我又怎能左右他的決定?你們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
隻提了一句?
就能讓他心心念念地要埋進那裡?
現在,他終于明白,他父親已經被徹底洗腦了,有關雨禾村‘龍脈’的謠言,想必也是有心之人散布出來的。
可他父親已經深信不疑。
甚至,期待死去。
“既然如此,我可以給你一次合作的機會。我的條件是在他生前這段時間裡,讓他主動放棄雨禾村,條件随你提。”
“你要你停止考古項目,開發雨禾村。”
“不可能!”湛景琪一口回絕。
“真是遺憾。”她拒絕果斷,“他年紀大了,越來越偏執。就算我突然改口,他也不會輕易接受。”
“何況,我推翻自己的說法,那雨禾村豈不是一點價值都沒有了?有價值的人才能留下,不是嗎?”
多此一舉的事,她為什麼要做?
既然自己的身份被他發現了,又能如何?他抓不到自己的把柄,憑什麼要受他擺布?
李女士挺直身體,往外走去,“我明天再來。”
忽然,頓了一下,“提醒你一句,如果你父親得不到,其他人也得不到,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更了解他。”
“哼!”湛可可一臉憤恨,“不知好歹!”
湛景琪倒是很平靜,理性安排,“你先回去休息,明天還要上學。”
“我請假。”
“媽那邊你去應付一下,這邊我來解決。”
“嗯,我……”湛可可還想說什麼,餘光突然瞟到某道靓麗纖細的身影,所有的話都吞咽了下去,自覺道:“我明天再來。”
一夜之間,湛可可也成熟了很多,她轉身離去。
手術室的紅燈還亮着,一派甯靜。
湛景琪低眸看着地面,輕輕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他沒動,直到一雙淡黃色帆布鞋出現在他眼簾。
他愣了一瞬,然後猛地仰頭,撞進一雙清亮漆黑的眸裡,兩人瞳孔裡都晃過幾分失神。
“……”
可那張柔和清冷的面龐一直沒開口,就這樣靜靜看着他,似是觀察。然後,他淺笑了一下,晃花了溫玫的眼,忍不住輕眨了下。
“你怎麼在這?快坐。”
湛景琪伸出手,溫熱大掌扣住她垂在身側的纖細手腕,想把她往旁邊空座上拉,溫玫望着他,沒動。
接着,他也沒動了。
無言之際,各自顧慮,各自思量,各自牽挂又無法靠近。
僵持好一會兒。
溫玫才開口,眉眼冷淡,嗓音溫涼,“湛景琪,你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嗎?”
什麼雨禾村?什麼埋進去?
他要幹什麼?
“雨禾村的事……我會給你和楊教授一個滿意的交代,你們不用操心……”他開了個口。
“我說的不是這個。”她認真盯着他,想看出點什麼來,“湛景琪,我們之間,非要解約嗎?”
解約是什麼意思,兩人都清楚,程度不亞于分手,可能以後做朋友都很難。
在此之前,她絕口不提這件事,因為她貪心地覺得,他的錢和他的人她都想要。
拖延,不過是緩兵之計。
但是,她剛剛從他的眼中看到了某種決絕,一種忍痛割舍的決絕。
若無其事的沉默,無非是不鹹不淡的疏離。
答案很明顯不是嗎?
“理由。”她問。
他收回眼,聲線極溫和,帶着某種祝福,“如果渴望得到某樣東西,就要放它自由。”
他困住她,過于卑鄙。
溫玫嘴角忍不住笑了一瞬,點點頭,聽懂了,他要放她自由。
混蛋。
撒謊。
“那你不怕那樣東西永遠不回來嗎?”她沒笑了,笑不出來。
“這說明,它要的就是自由。”他熱淚盈眶地微微笑着。
很好。
溫玫沒再執着,淡漠地說着:“還有一件事,你給我的賠償金是不是太多了?合同裡好像并不是這個數。”
天價賠償金,湛總真大方。
她賺翻了。
“我……”湛景琪剛想勸她收下,就被打斷。
“我不想欠你什麼。”她語調加冷,“既然要撇清關系,互不相欠比較好,我隻拿我應該拿的。”
“現在,我也放你自由。”
“……”
“……好。”
手術室外的燈由紅變綠,湛景琪連忙站起來,“病人情況怎麼樣?”
醫生摘下口罩,“病人情況趨于穩定,接下來需要時間靜養,才助于生命特征的平複。”
湛景琪颔首,餘光瞥見溫玫轉身的動作,追上去,“我送你!”
溫玫淡淡掃他一眼,前所未有的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