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舍不得園中好井,右舍不得園中好樹,又當年蓋房如何精心……總結一句他不說但大家都懂的話——利益不夠。
直磨了曹薪和陳裡魁、田典一幫人兩日,才把那價碼開出來,要蓸薪勻出五十畝地給他種五年。
這是一家子反複商議過的。反正曹薪如今是大夫,五頃地呢,如今大夫又不似前朝似的還分派庶子勞作,一時哪種得過來,五十畝地不過九牛一毛罷了,也算是叫他換宅的補償。
曹薪臉都綠了,陳裡魁和餘慶面色也不好看。
給五十畝地種五年是沒可能的,原本換給他的房宅就是更好的,又白給三十畝種三年,猶嫌不夠,如此得寸進尺。
曹薪冷笑:“既這樣為難,我抛了自家的宅子另尋一處便是,裡中連着五宅的難尋,四宅卻有好幾處,想來總有人願換。”
一句話把伯興拿住了,隻怕這到手的好處飛到了别家,忙又說了一堆錦繡話轉圜,應了下來。
一張嘴翻覆,好處要拿,好人也要做,端是個沒皮臉的。
曹薪家裡憑白吃了這麼個惡心,能啞巴着?這事不日就在裡中傳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了。
對于那一家子的破事,媚原隻當笑話瞧,結果這日外出地裡澆灌采野菜,帶着兩個孩子回來時卻被荊媪給叫住了。
荊媪是個讷言少語的,把人喚過來後又猶豫着不知該怎麼說才對,到底沒憑沒據的事。
媚見她如此,有些疑惑:“荊媪,怎麼了?”
荊媪把手在布裳上搓了搓,瞧一眼左右方猶疑問道:“是這樣,仲興幼弟叔興當年可是還未分園宅地?”
她們一家離開得早,但一裡總就這麼些人,叔興的年紀她還是大緻知道的。被征召入漢軍之時應是還未到傅籍之年。
媚眉頭一跳,“是,您怎麼問起這樁來?”
“我業不大确定,隻是我聽聞叔興如今是公士,能授園宅地一宅半?這園宅不大,論理不計是他父母還是伯兄家旁邊都有合宜宅地的。但下午我見他兄弟二人與你舅姑一處,在你家柴扉外轉了好一會兒,又去了你左鄰空着的那兩戶院裡看過……”
她言語間有些踟蹰,道:“隻盼是我多想了,我尋思着還是與你提一聲醒的好。”
饒是媚自覺這幾年已磨練出幾分養氣的功夫來了,這會兒腮頰也繃了繃。她閉了閉眼才能按下陡然翻湧上來的情緒帶給她的不适,再睜眼時長出一口氣,與荊媪道:“多謝您提醒。”
依那一家子秉性,這還真不是荊媪多想。
她别過荊媪,把農具一放回自家院子裡,就一徑兒往裡右第二巷陳裡魁家去了。
世間事便是這樣巧,陳裡魁家有客,媚才進得陳裡魁家柴扉,便聽得堂屋裡得祿的聲音傳出:“離得近,往後不管她會不會再嫁,我們家對奴奴總有個照應。”
媚被這一句話生生氣笑了。
待要進去,卻聽得裡邊陳裡魁不鹹不淡一句就拒了:“這事你們不需與我說,也說不成。”
她頓住腳步。
得祿聲音添了幾分急切:“如何不成?我家叔興入軍中時尚未傅籍,如今得爵授宅,我們又不占那有人的宅子,空宅授哪處又有什麼講究?”
伯興也道:“可不是,裡中如今空着呢,不都由得自己挑?”
他不說話且好,他一說話,陳裡魁便是一哼:“誰人與你說是由得自己挑?”
“三位大夫不都是自己挑的?”
陳裡魁樂了,“你也說是大夫了。授宅先可着戶絕宅地來選,戶絕宅湊不出适宜的才從亡逃空宅中尋。裡中你尋五處連着的戶絕宅來與我瞧瞧?”
噎了伯興這麼一句,他方看向得祿,道:“授宅依爵次來是規矩,叔興不過公士,要輪到他且還早着,等前頭不更、簪枭、上造都選了,才該是你家叔興。沒得高爵還未選,宅子先叫低爵挑了,媚家左邊還不是一兩宅,而是四宅半,被你們選零碎了算怎麼回事?回頭再有高爵看上,又找你們家商量去?再許個五十畝地給你們白種個五年?”
一句話把得祿父子三個臉臊得通紅。
外邊聽壁角的媚險沒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