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清感謝施陽後兩人一起回家去,二人回去的時候天黑了。
她不知施陽剛才倏然生出的怒刺拔除沒有,但她心中的刺似乎紮更深了。
一路上,她收到好幾條短信,全是勸她的。進門至玄關處,又是一條。
與剛才罵她“有病”的人無異,好像他們才是一夥的,而自己,是做錯事的人。可短信另一頭的人是她的親人啊。
【你工作了沒有,歇夠了吧?不要任性不懂事,你不掙錢,是要把你爸逼死嗎?】
【再怎麼樣都是你爸,人都會犯錯,你再給他一次機會。】
【當了這麼多年的乖女兒,再忍幾年能怎樣呢。你幫襯着把債還完,以後生活會好的。】
紀清換上拖鞋先走,直行幾步後站定沒動,背對着施陽,他以為燈不夠亮,準備把其他地方開燈。
畢竟紀清晨昏颠倒的時候,徹夜開着燈。
其實玄關處已關聯許多燈,亮如晝。
手機屏幕再次亮起,不用看就知是不好的語氣,不善的話。
“不要開。”紀清咽聲懇求。
施陽把屋内多餘的燈都關掉,隻留下玄關頂部的一盞微弱的,能看清他站在何處的燈。
紀清轉身折返至玄關處,面對施陽,她低下頭斂着自己的情緒。
太亮,怕他看見自己的臉色,她不敢坦誠。
她清楚,施陽對她有很多疑惑,他間接試探,她答非所問。
她甚至想過用他的誤解,讓自己理所當然躲起來。
但此刻,紀清覺不應該試探人心,耗盡善意。
告訴施陽實情,知曉後覺她是麻煩、累贅,那就走吧,也不是第一次。
屋内隻剩下柔軟的射燈,其餘地方暗沉安靜,女孩子道:“施陽,我沒有病。”
因為這一點她曾不正面施陽的問題,回絕他的邀約許多次,成為她不說但心知肚明有用的理由。
非常有用。
“我知道。”施陽答她,“我知道你沒病。”
“你是何時察覺的?”他問。
他一開始是懷疑過紀清可能生病,找過陸川,但接觸下來,發現她隻是單純的躲人。
女孩子記性很好。
記得做方案。
記得開手機。
記得收過花。
唯獨不記得,可以麻煩他。
也不是一無所獲,因為紀清以為他的誤解,他看到女孩子的喜好,回絕不喜的事,做自己。
可後來沒找過陸川,她是如何得知?
“我開車那次。”紀清道:“用你的手機導航,一個程序跳出來相關信息,然後,同一個程序陸續發送消息,那條消息就被隐藏覆蓋,折疊了。”
“為什麼?就因為這?”
施陽始料未及。
這種無用的消息,基本都是一鍵清除,女孩子卻關聯己身。
“感覺。”她說。
“是敏感。”施陽糾正。
紀清對自己的好壞異常敏感,就這樣被人看穿,戳穿,無所遁形。
怕被推開,脆弱被堅強藏着,最後,潰不成軍,她低頭說:“可以借我一個擁抱嗎?”
施陽将她攬在懷裡,下一刻,身下傳來隐隐抽泣。
為什麼?
為什麼都責她?
就是因為她辭了工作?
她想了很久措辭,該怎樣說出自己的事,才不會讓施陽覺得乏味。
紀清原本在一個幸福的家庭,爺爺奶奶是退休教師;爸爸畢業名校,曾經也有不錯的工作;媽媽長相漂亮。
開心幸福過幾年,遺傳爸爸智商,繼承媽媽顔值,被當小公主養。
後來,因為爸爸染上賭博,一切都變了。爸爸開始反常,待到家人發現時,為時已晚。
留下一屁股債。
全家給爸爸機會,他不改反沉淪。
被誇的紀清突然就變成不好的象征,她八月十六出生,出生前時間長,一家人沒過好中秋團圓。
媽媽開始說她破壞團圓,不詳。
生了弟弟,局勢未變,爸爸不改,妻離子散。
追債人長期騷擾,媽媽遠走,後來再嫁。
紀清一直跟爺爺奶奶生活,爺爺奶奶對她很好,但心裡始終是憋着豔羨。當放學的時候,其他孩子都有爸媽接,當開家長會的時候同學都是爸媽來。其他人的爸媽會帶孩子外出遊玩,會給孩子準備驚喜。
她全都沒有。
她一直努力學習,回回拿第一,連形态氣質都往媽媽喜歡的偶像方面靠,希望媽媽來看看她。
也沒有。
沒關系,那她就去找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