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陽在客廳沙發坐到晚上十二點沒等到人出客卧,更沒等到祝福,當面的,手機信息的,都無。
他想和人一起過的。
次日早上七點,施陽已洗漱好,套上外套準備出門。他往紀清房間看去,房門依舊鎖住,沒有動靜,應當是還沒醒。
她肯定又熬夜了,後半夜才睡着。
他至玄關處換好鞋,準備離開,客卧房門“咔”的一聲打開,接着是女孩子出現。
施陽回頭看去,紀清懵懂似剛睡醒踟蹰在門邊。
“我,我上廁所。”紀清為自己辯解卻要走不走。
她在用心凝視施陽。
而且,她假裝睡醒模樣,實則已經躲在門後等施陽兩個時辰,施陽昨晚僅說會早點回去幫忙,具體幾點紀清不知,為何要早回家,去幹什麼她更不知。
她隻能早早觀察,等待。
施陽準備走前來她房門外,她也知曉。
但她阻止不了,她想看最後一眼,留住施陽對她好的模樣。或許出門後回家,不,今晚他應該不會回家,節日後就不會是那個待她萬般好的施陽了。
施陽要抉擇,她不想讓施陽為難。
施陽的家人絕不會接受她。自己優秀又如何,況且,過往雲煙,她如今的處境提過去都難以開口。
優秀卻僅是施陽萬千優點中的一個,而紀清唯一長處也消散。她還有一蹶不振的賭徒父親,改嫁說她是麻煩的母親,一個上學的弟弟。
這次不是她想搬家,是會被逼着離開。好在她有工作,身上還有五萬塊錢,預算足比上次好找房子。
五萬塊是施陽怕她走不出茶館轉給她的,但自己給他介紹了資源,算公平交易,換作其他人要認識這麼個商業大佬,彎彎繞繞打點,宴請,這點錢不一定夠。
唉,這些都沒關系了,不用斤斤計較。她會一個人振作起來,好好工作,認真生活。
然後,每月給施陽卡裡轉一筆款,直到債務還清。
紀清仍舊保持剛醒的昏沉模樣,她道:“不是要出門嗎?你怎麼還不走,開車要一個小時,萬一還堵車,不要讓家人久等。”
你……再不走我就想哭了,藏着的淚水在打轉。
“是要走。”施陽道。
施陽從玄關處的門邊大步回來,走向紀清,一下把她擁進懷裡。
紀清始料未及,施陽心意雖表明她,偶爾在口頭上撩撥,但每次肢體接觸,尤其是擁抱這種,都是她開口。
在她需要的時候。
昨晚都是先征求人意見。
接下來出現的更令紀清震驚,甚至身體一僵,不知所措。
紀清頭微微後仰,她的眼角挂着淚珠,眼神是委屈和不安。
施陽一手抱人,一手托着她的臉,拇指拭去淚痕,輕輕揉了揉她的臉,為人撫平不安。
然後他低下頭,在紀清的額頭落下一吻,動作輕柔如珍寶。
紀清很快反應,但親都親了。這是施陽沖動了,還是分别,當做最後告别?
那也行吧。
“施陽。”紀清抓住人衣角,卻不是捉住依靠,是分别。
施陽與她對視,目前還是溫柔的語氣:“内耗一晚?”
關于自己的事,紀清無法不内耗,尤其會給人添麻煩的時候。
男人溫熱的掌從臉頰發絲挪到後頸,摩挲着捏了捏,試圖讓人放松,眉目舒展。
“你想的事都沒有,今天好好休息,女孩子明天要上班了。”
“還有,在家等我,我會早點回來。”寵她,他的語氣極盡溫柔。
可爺爺奶奶走的時候看她是溫柔的,母親不要她的時候,最後一眼是溫柔。
“施陽,你走吧。”紀清說。
施陽卻是繼續将人拉在懷裡,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頭頂,将人包裹,直到紀清慢慢放松,身體不再僵硬,直到紀清困意來襲。
整個持續時間不長,因為紀清昨晚沒怎麼睡,她很快就出現困意。而且,她喜歡施陽圈住她,聞他身上的香氣。
紀清入睡後做了一個夢,在夢裡,她高三曠課。一個雲台的冬日,父親回到老房子,他身邊跟着的是追債的人,爺爺奶奶發消息讓她别回家,但她回了。半途,追債的人迎面而來,她跑進一條小巷,躲到一個沒裝修的水泥屋内,周圍刮着冬風呼嘯,屋内黑漆漆的。
還夢見高中畢業填報志願前夕,爺爺奶奶生病需轉院,她連夜搬家。
夢見工作時期,父親總是半夜敲門,或者醉倒在家門口擾人。
夢見自己把所有的獎狀,獎牌,獎金給母親看。再給母親一次機會,還是不要她。
是個噩夢。
所以夢裡沒有紀朗,施陽,唐晚……
當她醒來已是午後,摸出手機一瞧,正有一個微信視頻持續不停。
是施瑾。
紀清坐起靠在床頭,用手撩順亂發,然後才接通。
微信視頻裡,施瑾盤腿坐在沙發上道:“紀清姐,冬至快樂。”
“謝謝,你也是。”
看紀清屋内背景,推測在床上,施瑾問:“是不舒服嗎?”
“沒有,無事可幹,犯困就睡了會。”
施陽小聲道:“既然這樣,怎麼不和我哥來家裡。”
紀清:“家庭聚會我不方便在。”
施瑾:“這有什麼,我還帶過同學。”
這時,施瑾把視頻轉後置攝像頭,對着門邊入口,做賊似的道:“我哥回來了,給你看看他。”
視頻裡人在換鞋,兩個男人,一個大概三四歲的小女孩,小女孩讓施陽抱着不肯下來。
紀清推測應當是他哥和他哥的女兒。
施瑾小聲解釋:“紀清姐,别誤會,這是我哥的孩子。”
紀清沒誤會,施瑾卻感覺不對勁,又道:“是大表哥的孩子,我哥沒有孩子的。”
“……”
“施陽哥沒有孩子!”
施陽身邊的男人看着比施瑾大十幾歲,威嚴許多,怪不得施瑾和施陽熟絡些。
雖是表兄妹,但看着感情不錯,都在定居在雲台市,節日也能聚在一起。
紀清已經不能對施陽有期待,她平靜很多,神色淡淡。施瑾又得知她沒生病,繼續道:“姐,你也知道小女孩看人最準,看見帥氣的就往人身上去,爸爸都不要了。你别在意。”
“……”這解釋很多餘,紀清不至于與小孩子吃醋。
對于施瑾為何特别關注她與施陽的關系,紀清也不得而知。
施瑾大大咧咧,又是小輩,她還不知她與施陽沒有可能性了吧。
這幾個月好似一次夢,她一直堅守撇除感情的人居然動心了,但夢終歸醒來。
“和誰視頻?”大表哥把帶來的禮品放好問人。
施瑾吞吞吐吐:“同……同學。”
對于簡單一問,在知曉施瑾帶耳機的情況下,紀清也止住屏息。
她工作見過很多大人物,若僅是服裝行業的生意人,紀清不該如此,但他還有另一種身份,是施陽的長輩。
兩人通話的視頻繼續轉換視角。
紀清看到了很多,施陽爸媽家的内部結構,施陽帶侄女玩,施陽與表哥交談……施瑾的焦點一直在施陽身上。
紀清沒看見施陽的爸媽,家裡還沒出現長輩。
最後,紀清有電話打進來,她結束了視頻。
冬至在雲台市算蠻重要的節日,若不是遇上周日,很多公司都會放半天假。對于家庭,在冬至聚在一起吃頓飯,叙叙舊很正常。施陽家裡長輩看重節日,親戚關系融洽,且有一人今日生日,聚在一起更有理由。
每年會輪着在不同人家裡聚會,今年輪到施陽家,有一大家子人,他一早就去幫忙。
施陽放下小侄女去廚房幫忙,施瑾捧着一罐薯片到人身邊,單手一靠,酥酥脆脆咬一口。
為不讓人聽見,她低聲問:“你和紀清姐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