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小六嘴裡塞滿了,連連點頭,含含糊糊地道:“我懂我懂,我們大魏人口多,兵卒多,打起仗來能很快集兵一處,雪域兵一擊就潰。但是不保本啊,他們基本是騎兵,一人帶兩馬三馬替換,我們的騎兵本來就少,還沒有替馬,打起來不僅消耗大量糧草在調兵途中,雪域兵一打就散,一散就跑,等我們散了,他們又來了!我們的消耗很大啊!”
老張叔壓根沒聽清這瘦猴小子在咧咧啥,還在語重心長繼續解釋道:“你來到蘇赫部了,親眼見了,他們其實不參與往年的南下劫掠,但蘇赫部為啥這麼有錢?這是因為雪域看着是荒,可地廣人少,人家十萬多人能占一大片鹽湖和鐵礦山,放在大魏,那都是世家的。世家用來養活自己的私兵,朝廷從農民那兒收個仨瓜倆棗,能養活多少卒子?”
“所以啊,人家的兵就硬,你一天三頓吃那點子糧,能比得上人家吃帶鹽的肉,拿精鐵的兵器,還有富餘打盔甲的雪域精騎?再大的地,再多的兵也扛不住,所以這就得嫁公主了,朝廷最開始想安撫住克烈部,結果賠了公主又折面子。現在這位公主嫁到蘇赫部來,她要是有本事,能叫蘇赫部的鹽鐵和朝廷通商,繞開世家的路子裝備聽令朝廷的兵馬,要是沒本事,唉!”
老張叔自認是個見多識廣的人,他年輕時是跟着一位儒者遊曆的,隻是後來入了軍伍,得罪了纨绔,再也沒有升遷的路可走,隻能在這兒和個愣頭小子叭叭一堆,嗤,他能聽懂個啥?倒是肚子快填飽了吧?
韓小六塞了一盤蒸羊肉進肚,看着老張叔醉醺醺趴在桌案上,機靈的眼睛骨碌碌看着外面黑帳的方向,啃了一口厚實的麥餅,蘸了一點石蜜。
少年咽下麥餅,喝了一口剩餘的馬奶酒。
蘇赫阿那也考慮過通商的問題,名義上他是主動求親上國,實際上這是一年前就和他通過氣的,上國許嫁玲珑公主,意圖打開商路,從他這裡開一條鹽鐵線。
他當時擱置下來了,不過今年氣候古怪,蘇赫阿那不甚放心,蘇赫部有兩條主要商路,一條是汪古部以糧換鹽加少部分鐵器,一條是魏朝穆家商隊,純換鹽,前者帶來的糧少,後者隻願意販一些絹帛香料瓷器茶葉等,花裡胡哨的商品蘇赫阿那不在意,穆家商隊的主要貨物是茶葉。他想要從朝廷這裡弄一些糧食,才答應和親,雪域不是年年有災,這屬于一次性買賣。
至于和親公主的喜悲,殘忍一些來說,他與魏朝皇帝都不放在心上,蘇赫部十二萬人外加鐵勒族兀魯族兩個附屬部族四五萬之數,作為可汗,他要保證這些人好年景時在篝火旁歌舞歡笑,雪災荒旱時家有餘糧,能喝上一碗奶渣湯。
少年時舉斧造反,青年時遊戰雪域打下赫赫威名,占了最好的草場礦山和鹽湖,如今四十近五,已經是盛年的尾巴了,蘇赫阿那開始殚精竭慮,想為他的部民謀一個安定的生活。
可人力有盡時,如何能得呢?
蘇赫阿那飲盡杯中酒,看了一眼正在和壯士角抵的長子,和從侍嘀嘀咕咕說着話的二子,鞍前馬後服侍魏人先生的幼子,忍不住揉了揉額頭。
外界的紛紛擾擾,全都不在林一心裡,她吃飽喝足就在觀察蘇赫阿那,黑發半卷,兩鬓微白,尤物!眉濃而烈,灰藍瞳孔,尤物!高鼻唇薄,骨相極佳,尤物!
往下看胸膛,黑衣貼身,勾勒出飽滿起伏的輪廓,腰帶仿佛是一種動物皮的質地,染作黑色,那腰那腿,看着就很帶勁,尤物!
宴罷,蘇赫阿那親送程欣出帳,又命二王子蘇赫忽律送程欣往安排好的帳中安置,其他客人也都一一安置好,返回時看到上國公主歪在可汗大座上,這位置本就有些居高臨下的擡高式設計,他自己坐着時沒發現,換了個視角看公主高坐,好笑的同時也忍不住贊歎。
上國人物,确有不凡,公主身居高位,看着倒是非常……合适。
林一看到衆人散去,又看到尤物一人折返,心裡撲通撲通直跳,腦海裡無數虛拟毒鳥食文本不住翻騰,雖然這兩天她見過很多男人了,可從來沒有過這樣獨處(?)的時候呢,男人都是很羞澀的,現在尤物一個人回來找她……
蘇赫阿那一步步走近可汗大座,現在居高臨下的人成了他,看着少女仰頭望着他,歎了口氣,輕聲道:“公主,我已經是做你父親的年紀了,我的三個兒子都适齡,你若對嫁我不甘,除了名義,蘇赫阿那容許你自己選擇未來的丈夫。”
林一盯着他靠近的身體,終于忍不住摸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