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羅從辦公室出來正好在電梯門口遇見賈君,賈君看了看時間,“咦?我以為你早該結束了,還特地等你來着,我找了一大圈都沒找到你說的那個辦公室,到底在哪兒?”
“就在飲水機走過去的那個走廊裡啊,這個不重要,今天又有新進展。”
賈君聽了普羅的叙述,很感慨地嘬着牙花子,“啧啧啧啧,這年頭養個孩子可真不易啊,這麼一比,咱倆可真是模範子女。”(不過他很快也要獨自撫養一個精怪急速成長了,from《真菌攻與生物研究生受》)
普羅問:“哎,你晚飯有約了嗎?”
“沒,咋啦?”
“吃上回那家粵菜去呗,跟施嚴試。”
賈君挺吃驚的,一頭霧水,“啊?咋還要跟我吃飯,他到底咋想的?”
普羅歎了口氣,“我猜,他就是争強好勝吧,上次跟你交鋒他沒占到上風,想再次向你發出挑戰。”
“我不接受,我不打擂台。”
“我都推掉好多次了,理由找了七八個了,但他太堅持了。”
“好家夥,那好吧,我去讓他得得意算了。”
普羅既歉疚又感激地捏捏賈君的肩膀。
第二天雖然是個周六,但普羅一整天都是實驗課,他相當狼狽地反複折磨那段兔子的小腸,終于整了一點兒像樣的數據好寫實驗報告。反正他也吃不下任何東西,幹脆直接去了圖書館,期待着徒書貫那裡甯靜祥和的氛圍能讓他舒服一點兒。
他提早了近半個小時,不确定徒書貫是不是在忙,所以他拖拉着腳在門口的長廊上踱步。
“你今天來得好早——”
他擡頭望去,見徒書貫從辦公室内探出半個身子,連忙快步走過去。
徒書貫幾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了他的異樣,“你看起來很蒼白,發生了什麼?”
普羅抿着嘴從鼻子裡短促地歎了口氣,“徒老師,你說得對,我遲早被我的狗屁超能力幹掉!”
徒書貫側過身讓他進門,很順便地把手放在他的後背上,跟他一起走進房間,“怎麼了?”
普羅坐在扶手沙發上,依然一陣陣的反胃,握着拳頭控訴道:“我會共情實驗動物!”
“啊?這……”
普羅靠着扶手蔫下來,言簡意赅地說:“今天做兔子,它們很大,很容易共情。”
徒書貫十分同情地注視着他。
“而且本科生實驗課的動物屍體處理起來很不講究,我們把它們抱到樓下的小花壇裡埋起來,埋完還會插一個小樹枝,防止另一個班的同學再把它們挖出來。”
徒書貫皺着眉頭搓起指尖,“呀……”
“我抱着我的兔子下樓的時候,感覺……”普羅說不下去了。
徒書貫留意到他說了“我的”兔子,他從沒聽他兒子這樣稱呼實驗動物,把茶杯往普羅面前推了推,“好啦好啦——都已經過去了,等你的情緒浪潮消失,我們一起想想辦法該怎麼應對這種情況。”
普羅執起茶杯的把手,突然意識到每次自己都無視了徒書貫準備的飲品,一開始是出于警惕心,後來則是因為時間太短完全忘記了。
他短暫端詳了一下那個瓷杯,顯然不屬于現代的風格,具體是什麼時代他說不準,反正是在巴洛克時期之前。
他試探性地慢慢啜飲一口,柔順的茶水混合着茉莉的香氣滑下他的咽喉,天呐,該死!自己到底浪費了多少徒書貫的好意?!
徒書貫觀察着他的表情,“你喜歡嗎?”
普羅重重地點點頭,“我從沒喝過這麼香的茶,謝謝!”
“現在感覺好點嗎?”
“我感覺好多了——”普羅大口呼吸着室内淡墨水味的空氣,起身取下了一本全是動物的書《柳林中的風聲》。
徒書貫第一次對他的選擇直接提出異議,“不,别折磨你自己,讀這本吧。”
普羅擡頭,接過了那本《伯恩斯新情緒療法》(治抑郁症的),咧嘴幹巴巴地笑了一下,“沒事的,沒有這麼嚴重。”
但他接受了徒書貫的好意,陷在柔軟的扶手椅裡勻速朗讀着,徒書貫就坐在一步之遙,他感受到一種溫暖且穩定的力量包圍着他、托舉着他、漸漸撫平他激蕩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