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普羅的消息,徒書貫很是疑惑,按照普羅原來給他講的背景知識,現在正是各個實驗室簽到的時候,人來眼雜的,普羅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邀請他過去,而且這條消息直接複制了上一次的内容,一個字都沒有改。
但在過去的兩年他都沒有暴露,這樣一個普通的早上,應該也不會有事,思來想去,他還是抱着僥幸心理赴約了。
他走進科研樓,按下電梯上行鍵,電梯門立刻叮的一聲打開了。他還沒看清裡面的狀況就被郝奇一把扯了進去,胳膊像犯人一樣往後别着。
郝奇并沒按十樓的按鍵,給徒書貫一個緩沖的時間,他愛莫能助地說:“我們暴露了。”
“啊?”徒書貫立刻地看向普羅,“我——”
普羅像一個生氣的兒童那樣攥着拳頭,腿繃得筆直,臉漲得通紅,鼻子裡像能噴出熱氣,全心全意地充滿憤怒,“你都是因為施嚴試才接近我的是嗎?!”
“一開始是這樣的。”
普羅大叫了一聲,屈辱地喊道:“我再也不會相信任何人了!”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徒書貫想去握他的手,卻被郝奇鉗住了胳膊,他焦急地甩開他,“你别添亂!”
郝奇被他推搡的踉跄了一下,茫然而又好奇地看着徒書貫跟普羅拉拉扯扯,“啊?還有支線劇情嗎?”
普羅不斷地掙脫徒書貫,徒書貫又不斷地攥住他的手腕。
“普羅!看着我!”
普羅愣了一下,這是徒書貫第一次用如此強硬的語氣說話。
徒書貫把他的兩隻手都握在手心裡,心急如焚地乞求:“你聽我說——我發誓,我給你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我的所有感情都是真的!”
普羅停止了掙紮,睜大眼睛瞪着他,依然帶着些猶疑。
“你清楚的,你一直都可以讀我的情緒,我的内心對你完全敞開!我們一起度過的那些時光,我有半點兒裝模作樣的痕迹嗎?我難道不是全然真誠的嗎?
就好比我起初的實驗目的有問題,那後續的實驗過程難道就要被全部抹殺嗎?我從一個錯誤的出發點,幾經輾轉,找到了意料之外的寶物,那個出發點現在還重要嗎?
你不應該不相信我啊,所有的一切,你都是和我共同經曆的,難道你沒同樣被治愈嗎?難道你一無所獲嗎?難道你不快樂嗎?”
郝奇叉着腰撓撓下巴,這話聽着怎麼越聽越暧昧呢。
普羅瞪的好像快要哭出來了,“那你那天……”
徒書貫迫不及待地回答他:“是真的!都是真的!”
郝奇伸長胳膊橫在徒普兩人之間,打斷徒書貫的慷慨陳詞,“哎,你跟我的愛徒怎麼回事兒?”
他強硬地把普羅拽到自己身後,“我提醒你,他可才二十多歲呢。”
“不……”徒書貫想要反駁他,卻又心虛地啞口無言。
郝奇又轉過頭,嚴肅地對普羅說:“我也提醒你,雖然他看起來好像年輕力壯的樣子,他的年紀可比你想象中大的多得多,他隻靠拿死工資就完成原始資本積累了,你仔細想想我說的話。”
普羅的大腦這會兒不是特别在線,稀裡糊塗的,感覺郝奇的話怪怪的。
郝奇指着徒書貫:“這事兒我們回頭再說,先一件一件的來。”
他重新扭起徒書貫的胳膊,按下了十樓的按鈕。
當電梯門再次打開,眼前的情景和所有人意料中的都不一樣,施嚴試并沒有兇神惡煞地舉着大狼牙棒,相反,他穿着體面的正裝,是他代表新任教師發言時斥巨資購買的那套,帶着冷靜而官方的微笑,手裡拿着黑色硬皮筆記本,上面簡要地寫着幾行字,“徒老師,歡迎參觀由我負責管理和運營的課題組。”
徒書貫疑惑眨眨眼睛,“徒老師?”
郝奇一頭霧水地和普羅對視了一眼,施嚴試是不是有精神分裂啊,剛剛不還在大發雷霆嗎?這會兒怎麼變成這種理智精英了?
施嚴試一攤右手,“請。”
郝徒普三人摸不着頭腦地跟在他身後,他遊刃有餘又細緻全面地給徒書貫介紹了他們井井有條的實驗室、造價不菲的儀器室和其樂融融的休息室,以及碩果累累的博後、優秀卓越的研究生以及積極上進的打雜本科生,還有他們已獲得的獎項與殊榮、正在開展的極富前景的課題以及還在籌備的項目,最後,他們一起坐在幹淨整潔的辦公室裡,聽施嚴試講了五十頁PPT。
郝奇的耐心被漫長的講述耗竭了,他從來都搞不明白施嚴試在想什麼,終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你要幹嘛啊?”
施嚴試把PPT翻到下一頁,中間用粗體寫着一個大大的“Q&A”,“好的,接下來進入問答環節。”
徒書貫準備好的腹稿終于用上了,他有些緊張,因為他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還沒來得及把講稿的每一句話都好好打磨一番,“我為我先前的逃避向你道歉——”
施嚴試舉起右手打斷他,直擊重點:“你之所以派間諜跟着我,是不是認為我是一個還不能獨立生活、需要有人照看的兒童?”
“你當然不至于是兒童。”
施嚴試像是答辯一樣翻到前面的PPT,“正如我先前所講,我已經是一個成熟的成年人了,可以成功地領導一個二十五人的團隊,為基礎醫學與藥學事業做出應有的貢獻。”
徒書貫大為受傷地看着他,語氣中還夾雜了點兒怒氣,“你是要跟我斷絕關系嗎?”
“你不認為這是最好的解決方法嗎?”
“啊?解決什麼的方法?”
施嚴試抿了抿嘴唇,停頓了一下,普羅感覺他在害羞,“你知道。”
徒書貫從鼻子裡長出一口氣,壓制住激動的情緒,“為什麼你認為這是一個好辦法?”
“如果我們不再是養父子,并且我已經獨立,不論我們是怎樣的關系,你都不必受到審查和制裁,不存在法律問題,也沒有道德問題,這多簡單。”
“不論你有沒有獨立,不論你稱我是什麼,那件事都是不可能的,你不要再抱有那樣的希望了,我不會答應你的。”
“哦,那我們沒什麼好談的了……”施嚴試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像死掉了一樣,他決絕地說,“我已經開始了新的生活,請不要再擾亂我的心緒了。”
他擡起手,對徒書貫打了個響指。
伴随着普羅的驚聲尖叫,徒書貫整個人像燃燒起來的書頁,金色的灰燼與銀色的煙霧在空中盤旋着消失了。
郝奇連忙去抓,兩手一陣亂揮,啥都沒抓到,“哎!你就這麼着把他驅逐出去啦?你們才聊了這麼兩句,我買菜煎餅都比這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