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倒黴的普羅并沒能擠出時間參觀這個赫赫有名的圖書館,因為要填的表實在是太多了。不光他要填,作為他擔保人的徒書貫也要填。他倆面對面坐在一張大木書桌上,桌上散落着藍色和紅色兩種筆。
徒書貫掰着手指頭數,“我的連坐名額已經快滿了,不過再過兩年,郝奇的名額就會釋放出來,那我可以……”
普羅被靠譜精捅完靈魂之後,就感到一股持續的、沒來由的痛苦,好像是靈魂在隐隐作痛,他深吸了口氣,環抱住胸口,疲憊地把額頭磕在桌面上。
徒書貫注意到了他的不适,“你要不要先去睡覺?不剩多少了,我來填吧。”
普羅立刻擡起頭來,拒絕了他:“不行,這本來就是我的事,你跟我一起熬夜就已經很夠意思了,我不能把什麼都丢給你。”
徒書貫輕輕地笑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為什麼那樣看着我?”
徒書貫搖搖頭,“怎麼會有人集敏感脆弱和頑強剛毅于一身?”
“我嗎?”普羅有點不好意思,“謝謝你徒老師,你太會鼓勵别人了。”
“我說真的。”徒書貫真誠地欣賞普羅的所有特質。
“謝謝。”普羅快活地對徒書貫眨了眨眼睛,振奮了一下精神,用鉛筆在流程圖的第四項上打了勾。
他們開始填第五份表,主要是普羅在填,因為這是他的個人信息。即便他很困了,但仍然很嚴謹,每填幾行空格就回頭檢查一下。
徒書貫在他一旁,撐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越了解普羅,就越被他複雜而矛盾的性格吸引,已經塵封多年而變得老态龍鐘的内心總會迎來一陣陣悸動,就如同一直準時準點走時的秒針,忽然頻頻卡頓。
普羅猛地擡起頭來,茫然地看着他。
徒書貫瞬間屏住了呼吸,不動聲色地往後靠在椅背上,掩飾着自己的緊張,“怎麼了?”
普羅打了個哈欠,“沒事,你想的太大聲了。”
“我我、、我先去布置一下客房,這裡閑置太久了。”徒書貫站起身,快速地後退了幾步。
普羅還在努力保持字迹清晰可辨,随便他去了。
徒書貫并不需要收拾任何地方,這裡壓根兒就沒有塵土和黴菌,他像逃避什麼追捕似的在房子裡走來走去,假裝忙忙碌碌。
普羅填完了所有表格,在第五項流程上打勾,把每一份要提交的材料用資料夾單獨收起來,并且按照順序排好,在标簽上标記了窗口号和截止時間。
他看了看表,如果可以立刻睡着還能睡四個小時,他左右環顧四周,卻不見徒書貫的蹤影。
他這才注意到自己身處多麼空曠而恢弘的房間裡,徒書貫還沒對它做任何現代化處理,到處都安靜得吓人。他感覺毛毛的,把那沓材料抱在懷裡,把燈拉近了些,“徒老師——”
他的聲音在大廳裡久久回蕩,瘆人得很,他舉着燈走到高大的門口,外面是看不到盡頭的漆黑走廊,“徒老師!——”
他開始害怕了,退回到房間裡,坐在原地等。他的靈魂剛受到了創傷,再加上他的超敏感官,不可避免地緊張和恐懼起來。
徒書貫終于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好整以暇地走了進來,見普羅已經收好了桌面,“都填完了?”
普羅點點頭。
“跟我來。”
普羅緊緊地跟住他,來到了一間不太像卧室的卧室,這個房間在亞曆山大時期肯定是行使其他職能的。
“今晚你先睡在這裡吧,還有别的需要嗎?”
“徒老師,你的房間在哪裡?”
“在對稱的另一側。”
“啊?那麼遠?”
“怎麼了?”
“沒事……”
徒書貫舉着他的燈準備離開這個房間,回到自己的卧室。
普羅身邊隻剩下一盞燈的光亮,“徒老師!”
“嗯?”
“我有别的需要!”
“好的,你需要什麼?”
“我我、、我需要品質上乘的陪伴,因為我這會兒很神經質。”
徒書貫又摸不着頭腦又想笑,“品質上乘的陪伴?”
普羅握住他手裡的燈台,挽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回來,“徒老師,你可不可以在這裡坐坐,等我睡着再走?”
“你是不是害怕?”
普羅指指周圍沒有人氣兒的環境,坦誠地承認:“是個人多少都不太自在吧。”
“啊,我确實應該重新裝修一下——”徒書貫把燭台放下,“别怕,我不會走的,你睡着了我也不走。”
“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是還是謝謝你。”普羅把要交的材料放在床頭,脫掉拖鞋,爬上高高的床墊。
徒書貫也倚着床頭坐在了床沿上。
“徒老師你要過來一點嗎?”
徒書貫把他的腿放到了床上,僅此而已。
他提前聲明,“我沒有要把你當我兒子的意思,但是,你要聽始祖鳥的故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