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謝謝。”
徒書貫蹲下來開始打磨石面。
普羅在旁邊失魂落魄地看着他在打磨好的碑上寫字。
耿可連小聲地說:“哎……不要哭嘛。”
“啊?”普羅一摸自己的臉頰,才發現自己在流淚,“啊!不好意思,本來不想搞這麼凝重的。就是……就是……我們路上還說說笑笑的,突然之間你就要走了,我一想到我再也不能……就……”
他的靈魂被攫住了,他知道這是耿可連的擁抱,雖然這很難受,但是讓人安慰。
他抹了一把臉,試圖笑一下,但一點兒都不像個笑容。
徒書貫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對着墓碑說:“我懂,‘再也不能’四個字,對誰都是緻命一擊。”
普羅見他已經寫完了,拿起石刻刀跟他一起當當地敲了起來,他從左往右刻,徒書貫從右往左刻,徒書貫的篆刻經驗和水平明顯高于普羅。
單調而有節律的敲擊聲在山谷裡回蕩着,耿可連說:“你這個動靜還挺催眠的,放個歌兒吧,别睡着了。”
普羅蒼白地笑了一下,吹了吹手上的石沫沫,“簡單又大聲的是嗎?”
“對!”
吉他和伍佰的聲音響起來,在山谷裡回蕩——
“就從現在起就從我開始,
生命的惡魔 看誰先認輸,
我不管從前我不要未來,
我就要現在一次決勝負,
天空已撕裂世界都崩毀,
最後一滴血 我要讓你哭,
放過了别人就從我開始,
我将是你的恐怖的重生!——”(《重生》伍佰)
過去有無數個夜晚,他倆都是這樣一邊打瞌睡一邊硬撐着實驗,如果能一起做完,就一起喝一杯酒,暈乎乎地一起回宿舍,進了電梯,耿可連去頂層,普羅住在下層,第二天早上又痛苦萬分地起床,兩人在一樓會合,普羅去買紅薯,耿可連去買豆漿……
普羅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這是他倆最後一次一起聽這喧鬧而有力的聲音,一起為生活而掙紮,他真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死淚腺,為什麼流個不停!
徒書貫用刷子刷掉墓志銘上的浮屑,“好了。”
普羅正哭得稀裡嘩啦,徒書貫推推他,“已經好了。”
“嗯?”普羅懵懵地擡起頭,淚眼婆娑,“刻好了?耿——”
他環顧四周,愣了一下,突然跳起來大喊:“耿可連!——耿可連你在哪裡?!——”
他在虞美人裡瘋跑,一邊跑一邊喊耿可連生前的名字,耿可連,比可憐的人更加可憐,可憐到讓人耿耿于懷。
他回到她的墓碑旁,不可置信地對徒書貫說:“她走了。”
徒書貫難受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我猜到了。”
普羅再也不能抑制,撲到耿可連的墓碑前嚎啕大哭,“你怎麼能這麼悄無聲息地就走了!你的墓志銘刻好了你看到了嗎?!”
他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到筋疲力盡,背靠着墓碑坐在地上,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炫目的虞美人,隔一會兒抽搭一下,直到完全恢複平靜。
他的鼻音打破了沉默,“有一個很諷刺的事情。”
“嗯?”徒書貫馬上回應他。
“咱們好像第一次趕上春天的繁花錦簇、莺歌燕舞。”普羅把頭靠在徒書貫的肩上。
“确實,之前我們到郊外去是冬天和夏天。”
“托她的福。”
“明豔的鮮花,大聲的音樂,比鄭老師的追悼會強多了。”
“嗯。”
“我們回家吧。”
“好。”
徒書貫拉起普羅,兩人互相攙扶着走出了這片山谷。
回到上海,郝奇宮鬥成功的消息傳來,普羅心裡揪了一下,耿可連撐過了最難的時候,卻倒在了黎明前夕,而倒在黎明前夕的人,不隻她一個。
(現在是2024年10月19日23:03,我也痛哭流涕,以後一定要少安排這種猛創所有人的情節。但是很想把這種空落落的遺憾感傳達給大家,一定要珍惜身邊的所有人,不要把他們的存在當成理所應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