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嚴試挂斷電話，猛吸了一口氣，兩手握拳在桌子上捶了一下，“對！我很忙！要審批這些有的沒的，要看院長信箱，要準備聚餐！”

徒書貫果然提早來了，敲了敲門，喊道：“妹妹——勇敢的妹妹——”

裡面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他摸了摸下巴，“郝奇那家夥不會把貓也帶走了吧？”

他低頭發現門口放着一雙厚重的大黃靴，在這樣的夏天顯得尤其突兀，他蹲下來，試探性地把它倒過來。

“叮當當當當——”果然掉出來一枚鑰匙。

徒書貫自助進了門，眼前的景象跟他上次來時大相徑庭，即便他沒有普羅的共情超能力，也能清晰地感受到空氣中漂浮的寂寥。

施嚴試跟他幾乎是前後腳進門，手裡提着生的肉和新鮮的蔬菜，“我就知道你會早來。”

徒書貫接過他手裡的東西，“你要烹饪？”

施嚴試把包和鑰匙扔在玄關櫃上，理所應當地說：“對啊。”

徒書貫指着他的廚房，“你的廚房看起來像很久沒開火了。”

“哦？是嗎？”

施嚴試經他提醒，走進廚房上下打量，水槽非常幹燥，表面析出了一些白白的東西；抽煙機一層薄薄油污之上還覆蓋着一層灰塵，郝奇不小心搞壞的照明燈還沒有修；鑄鐵鍋洗完沒有蓋蓋子，落了一層勇敢妹妹遺留下的白色毛毛；菜刀的刀把幹透了，木色比原先淺了很多。

既有使用痕迹，又有未使用痕迹。

徒書貫擔憂地看着他，“你最近有沒有好好地生活？”

施嚴試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就好像他在污蔑自己，“我當然好好生活了！我離了誰都能好好生活！”

徒書貫連連擺手，“我沒這個意思，就是過來看看你一切都好嗎。”

“哦，這樣……普羅呢？”

“他有事，他要——”

施嚴試直接打斷他，“他害怕我。”

徒書貫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我已經接受了，我搞砸了一個學生，但以後絕對不會了！”

徒書貫安慰他：“聽說你最近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怎麼？”

“都說你和顔悅色、平易近人了。”

“我認為這不是原話。”

“……你不語言攻擊别人了。”

“額，我還在努力之中。”

施嚴試又剁骨頭又紮肉，又油炸又爆鍋，不一會兒就制備了一桌令人大為震撼的晚餐。

“沒想到民用烹饪技術也能做出商用的效果（跟外面店裡賣的一樣），這都是跟郝奇學的嗎？”

“當然不是，我比他強多了！他搜集信息的水平遠低于我，操作水平也不如我。他就喜歡吃那種濃油赤醬的東西，我還保留了一點家裡清淡的飲食習慣，比較喜歡鮮甜口。”

“哦——”徒書貫放心多了，幸好施嚴試沒有亦步亦趨地跟随郝奇，走出了一條自己的道路。

施嚴試開了一瓶季節限定的桃子啤酒，遞給徒書貫。又給自己開了一瓶生啤，猛灌了幾大口，發出滿足的歎氣聲，沖徒書貫舉着啤酒瓶感慨道：“有人一起吃飯的感覺真好啊，我自己連飯都不想做。”

徒書貫小心地啜飲了一小口，“那你要搬回來住嗎？剛好可以修複一下和普羅的關系。”

“這個嘛……”施嚴試眼睛看向天花闆，思考了一會兒，他清楚地知道，他現在的生活習慣已經和徒書貫不兼容了，“先不了吧，一個人住比較自在。”

“好吧，如果你改主意了就告訴我，不論發生什麼，家門永遠為你敞開。”徒書貫給他碰了碰杯。

“好——”說實話施嚴試心裡挺感動的，尤其是孤單了這麼久之後突然得到來自家庭的溫暖，他的鼻子酸酸的，低頭看向湯碗裡的牛尾關節，高頻眨着眼睛等着眼淚縮回去。

“不過好在你已經适應了新的生活，郝奇倒是有些……消沉。”

“消沉？”施嚴試眼睛亮了一下，“他消沉？！”

“對，普羅去廠裡取樣品的時候見過他幾面，說他好像很煩惱的樣子。”以徒書貫敏感的身份，他的話點到為止。

施嚴試三心二意地用筷子劃拉着雞排的脆殼。

“啊，不說他了，我最近又有一件很後悔的事情。”

“後悔的事情？”

“你小的時候，我總是告訴你不要和壞人來往，不要做沒把握的事，我把謹慎帶給了你，但忘了給你一個叫做魄力的東西。現在你已經長大了，很多事情跟以前都不一樣了，創傷是成年生活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如果你一直站在安全的地方，會錯過許多值得體驗的奇遇，如果你隻跟徹頭徹尾的好人來往，生活将索然無味。”

施嚴試感覺他在暗示什麼，“所以你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