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顧靠近高大的鐵門,伸手握住銅環,避開了秦長錄的眼神,對他說道:“看我幹什麼,敲門啊。”
沒有想到自己觀世的第一步是跳崖,跳崖後又差點失了神志,現在好不容易落地,竟然又被拒之門外。
原來這便是得道者的世界嗎,都這般随性,不拘小格。可是為什麼眼前的高人總覺得有些不太自然呢。
秦長錄沒有辦法,隻能真的準備上前敲門,他的手将将要觸碰到那沉重的鐵門上時,言顧又突然拽住他的胳膊,帶他瞬間退到十米開外處。
靜靜等了幾秒鐘,剛剛嚴絲合縫的鐵門轟然大開,一條隊伍從中緩緩走出。帶頭的是一個看着溫柔爾雅的少女,即使是面無表情的一張臉依舊讓人感到親切,一雙含泉眼似乎總是帶着和煦的弧度。
她帶着有序的隊伍一步步走上長毯,一直沿着長毯往前走,飛毯并不穩定,但他們對這條飛天路适應良好,應該是經常這樣走動。
隊伍完全沒有注意到鐵門十米遠處的兩人,或者說無法察覺到。
秦長錄感到有東西掩蓋了他們,像是尋常修士用來保護自己的防禦障,但是他總覺得這屏障的氣息很熟悉,就像剛剛方才經曆的界門一樣,而且這屏障還有隔絕氣息,掩人耳目的作用,應是言十七宗門裡的絕學,修真界果然如同自己想象般奇妙。
随着隊伍的離去,鐵門再一次緩緩閉合,一切又恢複了原狀。
“我們為什麼要躲起來?”秦長錄問言顧。
因為根據《凡界生存指南》,不能貿然行動,不能直面底細不明的人,不能透露自己的來曆……
“因為我們要混迹其中,潛蹤匿影。”言顧認真地說。
“那你剛剛讓我去敲門?”
“我開玩笑的,試試你的腦子有沒有被吞噬。”言顧義正言辭,她打量着城牆的高度,選擇翻城牆進去,對他說:“這種高度,你自己也可以竄梭自如,你覺得翻過去之後,會是什麼光景?”
“這座城牆和普通的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嗎?畢竟是和五惡地面對面,可以說翻就翻嗎。”秦長錄對于翻城牆這種行為倒是沒有異議。
“千年前不夜城向五谷地示好,撤去了那裡的瘴氣環,合城便也撤去了驅邪陣。”
五谷地與形勢圖随自己的思緒滾動,不斷地在解釋着。但秦長錄不知有此物的存在,隻覺得對方知道的東西實在是廣泛且細緻,簡直是一本行走的五谷史。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看着秦長錄陷入思索中,言顧好心地提醒他。
“既然不夜城暫時沒有威脅,合城應該是像尋常城池般,再夾雜一些不夜城的元素?”秦長錄盯着長毯上早已遠去的背影,中規中矩地說道。
“我猜也是如此。”言顧微微笑了起來,接着對他說:“走吧,去看看。”
說完兩人輕身一躍便站在了城牆上,言顧趁着秦長錄剛剛站穩的一瞬間,壓制住了城牆上出現的點點微光,一切便如沒有任何異樣發生般平靜。
從上俯瞰這座城鎮,那便是一片祥和,城牆邊的街尾處,人都聚集在一起,不斷交流着剛剛發生的一切。
言顧聽得清楚,大抵都是些誇贊玲珑谷的句子,誇贊谷中弟子醫者仁心,為了破解近日出現的來曆不明的濁氣頻頻入不夜城這座兇險的鬼城。
不夜城,以瘴氣和濁氣立足五惡,向來以蠱惑人心,污穢混亂示人。如今玲珑谷為了破解來曆不明的濁氣進入集濁氣以大成的不夜城,不怕不是帶着答案回來,而是帶着新來曆不明的濁氣回來嗎。
不過平靜幾千年,竟然就對不夜城有所松懈。
言顧一聲不吭地跳下城牆,混入了人群中,秦長錄默默跟上她的步伐。
開天辟地後,靈氣與惡氣本為一體,共同孕育天地,遍布天下,但秩序與混亂共處一地終未長久。月滿則虧,水滿則溢,萬萬年前陰陽大戰,集惡過盛者終被驅逐邊境,自此五谷與五惡泾渭分明。
但靈氣與惡氣并非絕對分離,它們永遠相互交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隻要平衡仍在,陰陽永存。
萬萬年過去,兩地都在變化,五惡頻繁侵擾,五谷便一壓再壓,兩地相互制衡,此消彼長,隻有輸赢,沒有生死。
雖緊挨不夜城,合城城内凡人卻有很多,此時走在街上,遍地都是醫館與酒樓。
言顧避世百年,雖然洞屬尾裡應有盡有,自己隻是找一個清靜地擺脫世事,并不是什麼閉關苦修,且辟谷後言顧本身就不重口腹之欲,但此時來到這,還真突然好奇此地風俗如何,吃食怎樣。
想來酒樓也可以起和茶館一樣的作用。
十分自然地融入了人群的言顧對着秦長錄說道:“你想試試此地美食嗎?品世人。”
想到自己先前“以茶品世界”的言論,秦長錄對這個稱呼接受良好,沒有半分不好意思。
他又将那柄美扇半開抵在了嘴邊,輕聲說道:“自是願意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