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房車是用B型貨運裝甲車改造的，内部很大，兩側是車窗，右邊靠窗擺着一張大鐵床，一米五規格，這讓陸一有些驚訝，雖然獸人高大但一般一米二足夠睡了，一米五是雙人規格。

雙人……陸一若有所思，然後繼續打量。

因為床過大所以房車裡隻有折疊桌椅，就在鐵架床的對面，像古老的綠皮火車那樣掰下來坐。

靠近駕駛室的牆上是釘死的鐵闆貨架，上面滿滿當當放了很多東西，廚房和廁所都在房車的尾部，廁所很小，就是一個大鐵盒子，一大堆柴火和雜物摞在它旁邊，對面就是廚房，操作台連着半人高的冰櫃，再連着立式冰箱，冰箱與後車門之間還留了一米寬空位，而後車門是可以外敞打開的，卸貨用。

整輛車很舊，卻不算髒亂，陸一看到折疊桌上放着一個髒兮兮的麻布書包，旁邊還靠着一隻灰褐色的肮髒小熊。

好小的書包，似乎是人類小孩背的。

陸一好奇的伸手去碰那個麻布書包，然而還未碰到就立即被旁邊伸過來的手一把奪走了。

臉蒙着黑布的男人用發顫的手飛快的把書包塞進貨架底下，然後呼吸有些絮亂的轉身，烏黑的眼睛一片冰冷。

“不要亂碰東西。”

“抱歉……”陸一又讪讪給他道歉。

唐不凡重新走了回來，手指了指那張一米五的鐵架床。

“你睡這張床。”他道，已經把破舊的被褥放在上面了。

陸一有些驚訝。

“那你呢？”他問，又仔細打量了房車一圈，确定沒有隐藏起來的折疊床。

“我睡地上。”唐不凡用腳輕輕跺了跺兩人現在站的地方。

“這怎麼行？”陸一皺眉，看了眼唐不凡那巨單薄的身體：“荒漠入夜很冷，你睡地上會影響到身體。”

“沒關系。”唐不凡有些站累了，掰下折疊椅慢慢坐下，“我一直睡的地上。”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那張鐵架床，陸一頓時明白了。

“這床……是房車原主人睡的？”他語氣變得有些小心起來。

“是……”

“因為你殺了他，所以不敢睡？”

唐不凡坐在那垂下眼眸：“是……”

陸一沉默了，他掰下另一張折疊椅也坐下，過了一會便溫和着聲音開口勸他。

“現在房車的主人是你，你不能永遠睡在地上。”陸一道，看着狹窄的地面過道：“現在是夏天無所謂，但到了冬天你的身體根本受不住，地闆會像冰庫一樣。”

“反正我也不一定能活到冬天。”唐不凡有些不耐的說道。

“但你想活不是嗎？”陸一隔着小小的折疊桌盯着他，他能看出唐不凡的求生意志很強。

唐不凡沉默了，眼底有了遲疑，陸一淺笑，接着說道：“而且如果我睡在床上，萬一晚上睡迷糊了起身上廁所，一腳就能踩碎你的胸腔。”

唐不凡看了下他那2米23的巨大身軀，還有那身結實緊緻的肌肉……确實能一腳将他踩死。

唐不凡咬了咬嘴唇，這才輕輕點了點頭。

他得活，即使他罪孽深重。

唐不凡于是慢慢起身，折疊椅自動彈了回去，他把放到床上的肮髒被褥遞給了陸一，被褥已經很久沒洗了，角落裡還有一塊黑色油污。

“能接受嗎？”唐不凡問他，感覺“嬌生慣養”的他不一定能受得了這種被子。

“可以的。”陸一看他抱的費力，雙手在抖，于是立即伸手去接。

他試探性的低頭聞了一下，然後嘴角淺淺的勾了起來。

“上面有你的味道。”陸一對唐不凡說道：“你的味道很好聞。”

從上車陸一就很在意唐不凡的氣味，但男人太久沒洗澡了，他聞不清楚，伏到他身上嗅了一下才确定他是真的很好聞。

很清新的一種氣味，也很淡雅，陸一形容不出，隻覺得有點像他母親屋裡燒的熏香。

而唐不凡聽到他的誇贊并不感到高興，雙眸反而變得複雜起來。

“他們也這麼說過……”唐不凡低聲道：“可惜我自己聞不到。”

陸一眼底有了在意：“他們？”

“房車的原主人。”唐不凡又吐露了一點信息：“一對夫婦。”

陸一看向那張一米五的鐵架床，心裡有些了然。

而唐不凡沒有再講下去，他慢吞吞的挪到了車廂尾部的廚房，那裡放着一台淨水轉化裝置。

“如果你要上廁所的話，把尿撒在這個大玻璃罐裡，這個淨水裝置可以把尿過濾成純淨水，我們明天可以喝。”唐不凡對他說道。

陸一微愣，繼而臉微微紅了起來。

“你沒喝過尿吧？”唐不凡問他。

“沒……沒有。”陸一連回答都有些不好意思。

“我最難的時候就是靠自己的尿和這個裝置活下來的。”唐不凡平靜的說道，然後又去看裝置裡的儲水器，這裝置還能收集空氣中的水分子，但這裡是荒漠，空氣實在太幹燥了，每天頂多收集100毫升。

唐不凡拿馬克杯接出裡面的水，他猶豫了一下，然後詢問獸人少年：“你要喝水嗎？”

“不，你喝吧。”陸一看着唐不凡那幹燥蛻了皮的黑紫嘴唇。

唐不凡很感謝他的客氣，于是用發抖的手舉起馬克杯，喝下了那100毫升水。

幹渴了一整天的喉嚨頓時得到了舒緩，再加上今天飽餐了一頓仙人掌，唐不凡已經好久沒這麼滿足了，他看着開始往地上鋪被褥的獸人少年，心想也許遇到他不是壞事。

隻要他不是在裝純。唐不凡眼眸微深，放下馬克杯回到了鐵架床旁邊。

陸一已經鋪好了地鋪，唐不凡猶豫了一下才在床上坐下，又做了一番心理工作，才慢慢躺下。

他睡在床沿邊，幾乎能摔下去，陸一脫了他的黑皮軍靴放到一邊，然後盤腿坐到地鋪上。

“你不把身上的黑布解下來嗎？”陸一問他。

唐不凡知道他好奇自己的臉，還可能因為氣味的緣故對他抱有期待，但他注定要失望了，唐不凡現在醜的連鏡子都不想照。

“我皮膚過敏了，這些布能保護我的皮膚。”唐不凡小聲對他說道，即不想讓他看自己的臉也是在說實話。

地面毒素無處不在，它們侵蝕着唐不凡的身體，再加上沒水洗臉洗澡，所以唐不凡早皮膚過敏了，身上長了很多細細小小的疹子。

陸一聞言視線落到了唐不凡那呈黑紫色的嘴唇上，表情凝重了許多。

“我們明天就去那個毒人城鎮找解毒劑。” 他對唐不凡說道：“清了毒你的皮膚也會好轉的。”

“嗯。”唐不凡懶懶點頭，疲倦的磕上眼睛：“我們睡覺吧，省點電還有燈的壽命。”

“好。”陸一乖巧的應了一聲，在地鋪上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