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桂睿調子飚高三度都破音了：“師父！”

他什麼陰謀詭計都想過了，就沒想過這妮子是他師父變的！

李佑安站在樹下，手裡握着劍，他沒放下警惕，這小妮子的氣息和氣味和他師父的完全不同，他微擡着頭，瞧着這小姑娘看。

軟萌的小妮子悠閑地晃着小腳，楊瑾也不變回原樣，小手還搭在自己小徒弟的手背上，手指一拉一鈎，桂睿變作了巴掌大的小海龜，團在了女孩兩隻手裡。

小妮子把小海龜捧着舉起來，誇獎道：“不錯，明辨是非，小心謹慎，很好。”此時，楊瑾未再掩藏氣息，李佑安鼻頭翕動，聞到了師父熟悉的林木氣息。

李佑安這才松了口氣，振劍還鞘，桂睿被放在了粉色的襦裙上，仰頭看着“小姑娘”低頭看向自己：“慎甯，可記住了？”

李佑安抿抿唇，拱手欠身，道：“記住了。”他的餘光瞥向癱軟在地的蟒蛇精。

“記着你的立場，”楊瑾沉聲說着，用的卻是小姑娘軟萌的聲音，靈力籠在蟒蛇精的耳孔上，他聽不見楊瑾的聲音：“你既為人，亦為妖，再有下次，為師不會這般輕輕放下。”

“是，師父，我知道錯了。”

李佑安垂着頭，他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他所建之成見仿若高山，他是妖，亦是人，他本應是為這兩個種族公允行事的人，而他的偏見讓他先入為主。

楊瑾抱着小徒弟翩然落地，把懵然的小龜放在他師兄手上，“為師掐指算來，此案我已來龍去脈我大抵知曉，但為師不想與凡人多生糾葛，你們且去查案，為師另有要事。”

“啊，”小龜張大嘴巴：“師父你有什麼事？”

穿着粉色襦裙的小女孩邁出一步，身形消失無蹤，回答傳入二人耳中：“我去找爹爹！”

“嗯？”李佑安捧着師弟，自言自語：“爺爺在附近嗎？”

“約莫是的吧。”小龜踩踩四足，李佑安轉身，看向癱軟在地上的蟒蛇精。

阿莽中了雄黃粉的暗算，渾身癱軟，此時卻放松下來，雖不知這三人是什麼人物，但同為妖族，這兩人既然救下了他，估摸着也沒必要害他。

桂睿被他師兄捧着，這孩子心思赤誠倒也不傻，視線落在這癱軟蟒蛇身上，就猜到了他的大緻想法，桂睿開口，問道：“阿莽小哥，你可有什麼去處？”

阿莽碩大的腦袋動了動，他沒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問道：“剛剛那小女孩是你們師父變的？”李佑安點頭，阿莽蛇信子翕動一下，小心問道：“敢問道友，阿瑤小妹還好嗎？”

“應該無事，”李佑安這般回答：“師父若變幻阿瑤姑娘模樣，應是會把阿瑤姑娘安置好的。”

“救命之恩無以回報，他日若有用的着的地方，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阿莽猶豫了一下，說道：“隻是，某身子現在不太爽利，不知兩位道友能否把某送到朋友那去……”

“你的朋友？”李佑安問道。

“她與吾等同為妖族，”阿莽一副憨厚老實的模樣，巨大的蛇頭一動不動：“某本是山間一普通蟒蛇，有一日幸得吃了帝流漿，這才開了神智，幸得黃家五娘教導，某才得以化作人形，好生修煉。”

“兩位道友明察，那老道忒無理，給某家潑了一身髒水。”阿莽誠懇說道：“某素來一心求道，積德向善，不求飛升，但求一生無虞。”

阿莽半句不提那位黃五娘的修為，李佑安心裡有數，怎麼也會有金丹修為，她若不是位能庇護一方的大能，這蟒蛇不會張口求他們把自己送過去。

“好。”李佑安一口應下，此地大案如今毫無頭緒，他去見一見此地的地頭蛇也好。

蟒蛇精大喜，說道：“那多謝道友了，等某家身子恢複，任憑道友吩咐！”說罷，蟒蛇精變作小細蛇，說道：“道友随意找個袋裝着某就行，山裡人家，皮糙肉厚。”

小海龜聽着，四蹄一張，從師兄手裡跳了下去，變回了人形。

李佑安手一擡，手裡多了個錦布袋子，他拉開袋口，那小細蛇爬了進去，李佑安微微收緊口袋，留了敞氣的口，說道：“走吧。”

那小細蛇探出頭來，像個指南針一樣擺動蛇頭，說道：“道友，這邊走。”

……

初秋的正午，陽光透過稀疏的雲層灑在明朝小鎮的青石闆路上，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桂花香。

五娘的醫館坐落在鎮子東頭，門前挂着一塊褪了色的木匾，上書“黃氏女科”四個大字。這時，師兄弟倆剛按着蟒蛇妖的指引到了黃氏醫館門口，小細蛇的蛇頭已經全然沒在袋子裡。

醫館内，藥香撲鼻，有十七八個女人正坐在長凳上等候。小二在中藥櫃前忙活，按方抓藥。

女科裡隻有女人。

李佑安掃了一眼，年齡各異，但人群裡有一個人特别顯眼。

那是個穿着玄色勁裝的年輕女人，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長發輕挽，帶着嵌玉發箍，面色清秀，漂亮文靜有露出幾分英氣。

她有那種走在人群裡會讓人回頭的美貌。

一把長劍放在女子身邊，她坐的離身旁一左一右兩個中年婦女足有半臂距離，女子右手悠閑地搭在交疊的膝上，左手虛護在胸前，玄色衣襟松垮似乎懷裡揣着什麼東西——因她是位女子，李佑安沒在細看。

她很漂亮，可能是名門子弟——李佑安隻是欣賞地多看了兩眼，然後收回視線。

但從這人打扮上分辨，她并不是鎮上人家，約莫是行走江湖的修士路過此地前來看疾。

李佑安拎着錦布袋進了醫館門，師兄弟兩人往醫館中看去，堂中看診的醫生是個看起來四十歲出頭的成□□人。

女醫生醫案上的東西擺得整整齊齊，脈枕放在桌子中間，針具包、艾灸用的艾條和灸盒擱在醫案左邊，醫案右邊放着處方和文房四寶。女醫生的手邊放着一杯茶，這一杯濃茶滿滿當當的，很明顯——

她忙活到現在，連喝一口茶的功夫都沒有。

女醫生眉目清秀，穿着一身素雅的青色布裙，正專注地為一位老婦人把脈。老婦人臉色蒼白，眉頭緊鎖，顯然被病痛折磨已久。

“大娘，如上回說的，您這病就是氣血兩虛，已吃過一個療程了，還需得好好調養。”黃五娘輕聲說道，聲音柔和如春風。她從藥櫃中取出幾味藥材，熟練地包好遞給老婦人：“這藥，您記着，還是和之前一樣，飯前煮好，晚飯之後送服。”

“再吃五日，五日之後應該就能好了。”

老婦人接過藥包，感激地點頭：“多謝黃大夫，哎呀，”老婦人連聲道謝：“說實話，我已經好多了，黃大夫真是神醫啊！”

黃五娘微微一笑，正要起身送客，李佑安師兄弟走進醫館徑直朝黃五娘走去，黃五娘擡眸看去：“兩位……”麻煩排一下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