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掠過真田的帽檐,在他肩上積起淡粉色的雪。
他不動聲色地調整了步速,三人影子在石闆路上保持精準的等腰三角形。
"演講?"真田開口,驚落三片黏在他制服褶皺裡的櫻瓣。
他始終目視前方,"開學典禮待會就要開始。"
白鹭捏扁空牛奶盒,鋁箔在她指間發出細碎的悲鳴:"在候機的時候就改好了。"
她突然将紙盒抛向空中,幸村反手用網球拍淩空抽擊,金屬拍框與鋁盒相撞的脆響驚飛了電線上成排的麻雀。
"不愧是阿鹭。"幸村轉動球拍,拍線網格間卡着的櫻花簌簌飄落。
他忽然傾身,發梢掃過白鹭僵硬的肩線,"但指甲快把掌心掐出血了哦?"
少女猛地松開拳頭,四道月牙形紅痕在晨光中格外刺眼。
真田的腳步聲突然加重,踏碎了滿地花瓣:"太松懈了!"
他轉身時帶起的氣流卷飛了白鹭鬓角的碎發,"你以為我們為什麼站在這裡?"
白鹭怔怔望着飄向海面的發絲,忽然被幸村指尖的溫度驚醒——他正用随身攜帶的消毒濕巾擦拭她掌心的汗漬,動作輕柔得像在修複古畫。
"弦一郎上周特意去橫濱聽模拟演講。"
發絲下傳來帶笑的聲音,"被誤認成高年級學長了呢。"
真田的耳尖瞬間充血,帽檐猛地壓下三公分:"那是順路!"
他的指尖在制服側袋停留片刻,突然抽出一支錄音筆。金屬外殼擦過袖扣時發出輕響,抛物線精準落在白鹭掌心——猶帶體溫的餘熱。
白鹭接住錄音筆,金屬外殼上映出自己晃動的瞳孔。
她揚起頭,将筆尖對準幸村:"那精市準備了什麼?不會是什麼奇怪錄像吧?"
"是更可怕的東西哦。"幸村變魔術般抽出一沓照片,最上面那張赫然是白鹭被燙到的瞬間,"開學典禮後台循環播放的話……"
"惡魔!"少女張牙舞爪地撲過去,卻被他用球拍輕點額頭攔住。
真田的咳嗽聲适時響起,三人目光相撞的刹那,海風突然卷起漫天櫻花。
白鹭在紛飛的花雨中倒退着奔跑,将錄音筆高高抛起:"等着瞧吧!"她的聲音混着浪花撞碎在礁石上,"我會讓這些花瓣變成慶功的彩帶!"
立海大的校門在櫻花雨中若隐若現,晨光穿透枝丫,斑駁映亮幾個駐足的新生 ——
銀白發尾編成的小辮從廊柱後晃過,指尖正把樹葉折成紙飛機;
抱精裝書的眼鏡少年在台階絆了下,燙金書名閃過一道流光;
粉發刺猬頭突然吹破糖球,爆破聲驚飛了啄食花瓣的麻雀;
深膚色少年彎腰系鞋帶,運動包滑落的護腕上繡着巴西國旗;
眯眼微笑的少年忽然轉頭,發梢掃過捧着的概率論課本。
白鹭突然抓起兩人的手沖向坡頂。
"喂!"真田的訓斥被風吹散。
少女在最高處轉身,墨綠校服灌滿海風,發梢與櫻花共舞:"聽着!我要這裡……"她張開雙臂劃過,"變成燃盡全國的火山口!"
幸村将花瓣别在她耳邊:"那得先點燃引線。"
真田的指尖在袖口褶皺處停頓,帽檐陰影下的嘴角動了動,最終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太松懈了……"。
偶爾,從他們之間也能傳來幾聲少年少女的笑聲。
那笑聲清脆悅耳,在空氣中蕩漾開來,讓人忍不住微笑。
紙飛機乘着海風掠過白鹭發梢,精裝書封面的偵探舉着放大鏡的圖案轉瞬即逝。概率論課本被風掀動的頁角,隐約露出「軌迹預測」的算式。
鐘聲從海岬燈塔傳來時,櫻花已褪去朦胧。
陽光從金箔碎成鹽粒,白鹭的雪闆挂飾在制服下擺投下細長陰影——此刻指針剛劃過三點。
白鹭的視線追随着半片殘瓣墜落,緩慢地卡在網眼上,随擊球震動墜落。
網球部門口的長龍蜿蜒如鎖鍊,新生們攥着申請表的手指微微發顫——海風掀起紙角時,露出‘立海大附屬’燙金校徽,在斜晖中一閃而逝。。
發球機發出哮喘般的嗡鳴,115km/h的黃色小球機械地撞擊護網。休息椅上的訓練計劃表已卷起毛邊,上周新增的截擊訓練欄已被果汁漬暈成抽象畫。
"能接住這個就讓你碰球筐!"赤坂甩着拍線松弛的球拍,對滿頭大汗的一年級生抛起下手發球。兩年前他也是這樣在相同位置接球的,如今褲管上的泥印早已風化成勳章。
櫻花仍在鐵網間掙紮,破碎的瓣膜沾滿鏽迹。
隊伍中幾個少年不時眺望着這個角落。
白鹭的指尖無意識摩挲着球拍握把——那裡殘留的靛青顔料早已幹涸,卻仍像一道灼熱的烙印。
此刻,那些歪斜的站姿、輕佻的眼神,與崩落的雪塊逐漸重疊。
“雪崩時……”她閉了閉眼,掌心掐痕的刺痛将記憶撕開一道裂縫,“最先坍塌的從來不是山峰,而是自以為堅固的冰層。”
白鹭瞳孔已凝成冰湖。
真田将帽檐壓低,這個角度能清晰看見,高年級生用球拍挑起新生遞來的申請表。
"太松懈了。"他低語,卻不知在說誰。
幸村輕笑着,指尖撫過背包上幹涸的靛青指印:"阿鹭,你猜這些顔料要多久才能蓋住鐵鏽?"
白鹭松開掌心,櫻瓣飄向網球場。
少女逆光而立,剪影如冰鎬刺破暮色。她将球拍抛向半空,金屬框折射的冷光劈開櫻花雨。接住球拍的刹那,腕骨繃出銳利弧度,“七秒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