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鋒鳴
蟬翼般透明的陽光流淌在立海大附中的回廊間,紫陽花瓣上凝結的晨露正在悄無聲息地蒸發。當最後一顆露珠墜入泥土時,學生會會議室的門被輕輕推開,驚醒了沉睡的塵埃。
冰鎮汽水瓶身的水珠滴落在實驗樓台階上時,新生代表緻辭的回聲尚未從禮堂穹頂消散。
白鹭别在領口的金色葵紋徽章灼痛了無數視線——那是立海大建校百年來,首次由一年級生執掌的副會長信物。
網球部活動室的百葉窗切割着正午的光線,丸井文太趴在桌子上,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呐呐,白鹭那邊不要緊吧?”丸井文太趴在桌子上,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放心吧,她能應付。”仁王雅治打了個哈欠,靠在椅背上。
他将體能監測手環抛向空中,金屬卡扣精準嵌入吊扇旋轉的間隙:"晨練時看見三年級的早川前輩在箭道場摔斷了三支箭,據說是因為看到某位顧問提交的《部活改革白皮書》..."
說着他也趴在桌上,“還是好好想想,你下午部活怎麼辦吧,毛利學長昨天可是被拖走的。”
丸井哀嚎一聲,抱住了腦袋,桑原的指尖也忍不住顫抖,這幾天的惡魔式訓練,讓老實人也想反抗。
柳對這一切熟視無睹,指尖在鼠标軸上滑動,看着昨晚更新的數據報告。
真田靠在牆上閉目休息,幸村撫過窗棂的手指突然收緊,玻璃映出他眼底幽藍的漩渦:"昨晚我看了企劃書。"風掠過他鸢尾色的發絲,帶起近乎溫柔的歎息:"當所有人都盯着綻放的花朵時,她卻在收集飄零的萼片。"
“白鹭打算做什麼?”真田睜開眼睛,陳列櫃玻璃映出他緊縮的瞳孔。
柳從數據流中脫離,房間内的視線緊跟着幸村。
幸村的笑聲如弓弦輕顫,驚醒了栖息在紫陽花叢中的蜻蜓。“知道流镝馬神事嗎?”他瓷白的手指劃過陳列櫃玻璃,在一個獎杯處反複描摹:"射穿百重注連繩的箭矢,總是從最意想不到的角度......"
尚未說完的話語被驟然響起的驚雷吞沒。衆人望向驟變的天空,方才還絢爛如錦緞的雲層此刻正翻湧出鐵灰色的血管。暴雨傾瀉而下的瞬間,活動室的門被狂風撞開,風雨正洗刷着實驗樓。
會議室玻璃窗嗡嗡震顫,吊燈在聲波裡蕩起細碎的光影。雨點砸在空調外機上迸出密集的鼓點,混着雷聲在走廊裡折返轟鳴,恍若困獸在鋼筋水泥的牢籠裡嘶吼。
空氣裡漂浮着夏日雨水與舊紙張混合的氣息,混合着片倉會長制服袖口散發的雪松香水味,在氣壓計停滞的空氣中凝結成無形的琥珀。
牆壁上的挂鐘指針以不變的節奏移動,發出的滴答聲在死寂的會議室中回響,每一聲都好似沉重的叩問,直擊人心。
由課桌拼接而成的會議桌泛着冷冽的漆光,十三把椅子上的學生會幹部們如同中世紀審判庭的陪審團。活動部部長藤原紗由美無意識地摩挲着袖口的珍珠紐扣,風紀委員長原田俊介的鋼筆尖深深嵌入記事本,在紙上洇開墨色的漩渦。
空氣凝固着,壓抑得讓人難以呼吸。
學生會主席片倉朋和的食指摩挲着紙張上的文字,修長的手指時不時輕點兩下桌面,那有節奏的聲響在寂靜中回蕩,仿佛是打破沉寂的前奏,又似乎是愈發加深了這凝重氛圍的魔音。
如同暗流湧動的海面,沉默下是波濤洶湧。
"坂本君?"
學生會主席片倉朋和的食指突然按住正在滑動的文件,羊皮紙與實木桌面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他的目光掠過衆人頭頂,最終釘在右側的副會長身上。銀質袖扣在陰影中閃過冷光,像猛禽收攏的利爪。
兩份方案在長桌中央形成楚河漢界。左側燙金封面的傳統方案沉澱着三十七年曆史,右側靛藍色文件夾卻散發着油墨未幹的銳氣。
坂本裕樹的鋼筆在反對意見書簽名處懸停,墨水在紙面洇出個漆黑的漩渦。這個從祖父輩起就在立海讀書的世家子弟突然意識到——若同意改革,家族引以為傲的"三代學生會成員"勳章,将永遠失去沉甸甸的曆史重量。
"這是對傳統的亵渎。"他的聲音像淬過冰的刀刃,"把海原祭變成情景劇?讓所有學生參與核心策劃?"
鋼筆突然重重敲擊在靛藍色文件夾上,"白鹭副會長,您是否清楚去年校史館為保存曆屆海原祭影像資料耗費的預算?"
風紀委員長原田的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他下意識看向白鹭。
三年前他親眼見證過傳統派如何讓激進改革的畢業生會長哭着卸任,那些釘在公告欄上的聯名抗議信至今仍是他午夜驚醒的夢魇。
片倉朋和的鋼筆在提案書上劃出0.5毫米深的刻痕,金屬筆帽折射出的冷光掠過他的眼尾。
當坂本裕樹說出反對意見時,這位永遠穿着三件套的完美主義者,将無名指上的藍寶石戒指轉向特定角度——這是他調動理性思考的肢體開關。
白鹭坐在片倉左側,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
她深知片倉為什麼要讓她做這個副會長,她也知道目前的處境。
但是她既然答應了,就沒有現在退出的可能。
片倉看向其他幾位部長,緩緩開口:“大家有什麼想法?”
在座所有人交換眼神,一時之間都沒有出聲。
原田俊介沉默了一會兒,冷靜開口:“會長,我也不同意白鹭的方案。”
他看向白鹭,“海原祭是我們立海大的驕傲,是無數前輩們心血的結晶。任何改變都需要慎重考慮,不能僅僅因為新奇就輕易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