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宜說的這件事,把盛雪送去國外,她不是沒想過。一來,她不是盛雪的親姐姐,盛尋開口說了留在國内讀國際學校她也不好拒絕,第二也是最重要的是,出國留學在盛家看來不是一種培養一種褒獎,而是流放。
尤其是對于盛雪這種沒有真實血緣關系沒有繼承權的女孩來說。是包着華麗外衣的流放。
文宜從沒有用這樣的語氣同她說過話,今日車上這一遭,讓盛靈想了很久。他的絕大部分說的沒錯,隻是有一項她撒謊文宜也沒說對。她不是為了什麼姐姐的奉獻才對盛尋這麼好的。
盛尋更像是她的一個競争對手,不管是從小到大的特長班還是考學成績,盛尋都是在二叔的安排下亦步亦趨地跟着她走的。長久下來,她也格外關注這個妹妹。也許是出于一種總希望有人陪着自己的心理,讓自己這一途不那麼孤單,她也盡力地讓盛尋走的更松快些,最好與她并肩前行,甚至是超過也可以。身份對調,讓她成為那個眺望的人也很好。
說到底,她隻是太孤獨了。
盛靈在沙發上坐了好一會兒準備直起身松泛松泛,回頭一看盛尋坐在桌邊低頭鼓搗着手機呢。
“姐。”她笑的很燦爛,遂即翻轉手機背面朝上。不用想,肯定是王冕。盛靈不像以往一般熱情的打趣或是聊天,盛尋問她怎麼了。
她指了指腫起來的右臉頰,“拔智齒的。”
“不是上火嗎?”
“不是,是智齒發炎。我回房間躺會兒,晚飯你們自己吃吧,我不吃了。”
“好,那你好好休息。王冕媽媽說下周請你吃飯,到那會你OK嗎?”
盛靈拖行的腳步一滞,沉默了幾秒緩緩道:“到時候再說吧。這顆牙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呢。”
她帶着口罩完成了一周的學業,一堂課都沒請假。日常則是能不吃就不吃,減少自己用牙的頻率,晚上則是抽空去醫院挂吊瓶。當然是文宜全程接送的。說來也奇怪,那天車上毫無預警的争論之後,兩個人都默契地忽略過這個問題,誰也不提。
在盛靈看來,他一半是真的替自己操心,另一半少不了盛堂年的動作。
不管是威逼利誘還是苦口婆心,盛堂年決不會這麼輕而易舉地讓他們兩人安然無恙順其自然地發展下去。之前,是她思慮少了。
文宜如此直白地剖析自己,不甘用那些詞彙來貶低自身,很難說不是存了魚死網破的心思。先自己主動挑起争端,而後讓盛靈主動提出分手。
她不是小孩,知道愛沒有水到渠成一說,必然要經曆些岩擊壁阻。人生如此充滿希望,她是想要同文宜手牽手走下去的。
日子如流水一般靜靜的流淌而過,盛靈每日碾轉于學校和畫廊,一邊費心學習一邊還要操心蘇易簡的春日畫展。雖不是刻意地,但也遂了文宜的願望,同盛家其他的姐妹減少了接觸。
就連林瑛的晚宴,她都能用去畫廊幫忙搪塞過去,而盛尋沒有發現半點兒不對勁。盛靈喜歡她這樣,沉浸在真正的屬于自己的生活裡,不為母親而活,也不為妹妹而活。
清明前一天,畫展正式開幕。作為蘇易簡的個人畫展,加上前期簡靈齋的多番造勢,第一天就吸引了衆多水墨畫愛好者前來欣賞。
文宜從考場提前交卷急匆匆趕來的時候,裡頭已經是摩肩接踵。他站在入口處認真閱讀了盛靈親手寫下的畫家簡介,目視到師從明派那一行不自覺握緊了手裡的兩束捧花。很難控制自己不去想象,如果蔣伯均沒有去世,一切會變成什麼樣?他也一定可以和盛靈一樣親力親為地去呈現一場畫展,讓世人看到他,讓世人給他應有的褒獎。
如果有如果,那他的餘生不會如此寂寞冷清,也會有繁花似錦的春日。
忽地右肩膀被拍了一下,他回過頭,盛靈綻放着一臉笑容雙手背過去期待着。他低頭看了眼,遞過去左側更為豔麗的一束花。“恭喜你,祝一切順利。”
盛靈埋首花中,深深吸了一口,無不感慨地說:“你是今天第一個送我花的。”太多熟人來看畫展,但往往隻會帶一束,或是直接送些花籃放在門口,噴着各式各樣香水的卡片上隻會寫着“蘇易簡”三個字,花的歸宿也隻會是蘇易簡的懷抱。
很合理,這是她的舞台。但隻有文宜永不會忘記她也是需要鮮花和擁抱的人。
“阿姨呢?”
盛靈昂首點了點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兩人正欲走過去,入口處又來了一個熟人。
陳教授,盛靈親自送的請柬。
“教授。”她捧着花,小跑着迎上去毫無破綻。
陳玄挂不住臉,眼神掃過她懷中的花,盛靈卻一下子把花往懷裡收了點,弄的他好不尴尬。“你媽媽呢?”
她還沉浸在陳玄對花的虎視眈眈裡,乍一問她還愣了一會兒。文宜從後方走來,款款道:“我帶您去。”
一行人走至蘇易簡處,前一波人剛好結束散開,見有人便同盛靈點點頭打招呼退場。盛堂年站在蘇易簡的身旁,盛靈和文宜也逆着人流走過去,一家四口人和陳玄好似站成了天然的兩波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