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草色青,學校裡正在緊鑼密鼓地安排着畢業晚會。盛靈是局外人,卻是韋涓的主場。盛靈被民樂社臨時借調去彈古筝,正好和主持的她正面對上。
台上的十佳歌手還在引吭高歌,幕布後的兩人已經全然不顧開起了小會。
韋涓撥走落在胸前的長發,一邊緊繃着昂着頭一邊翕動着嘴唇打聽她的近況。“好久都沒見你了,每次喊你也不出來。就想着談戀愛是吧。”
盛靈捏了捏手上的指套,盯着韋涓的背影好一會兒,不緊不慢道:“也不全是。家裡出了點事。”
韋涓和盛家關系密切,家中的大事盛靈也從不避諱。隻是這一次,她是存着點私心的。
“不會又是你小妹妹吧。”她回過頭來。
盛靈張着嘴欲說還休,拖延了幾秒。舞台上的燈暗了下去,歌手抱着吉他撤退。現場導演伸手催促主持人上場,韋涓像是沒看到似的,還在等着盛靈的回答。
“該你上場了。快去吧。”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卡,并非心甘情願地提起裙擺。“有什麼事兒記得跟我說,看看我有沒有能幫上忙的。”
盛靈看着她一步一步走上台前的背影,突然之間想起她們的第一次見面。
雖然她百般哀求,但是父母還是以各式各樣的借口拒絕她跟到福利院去。現在看來,她才懂得。她若是穿的光鮮亮麗,像是進玩具店挑選心愛的娃娃一樣走進福利院,她不會擁有和韋涓一樣平等的朋友。
那時候三觀尚未建立,帶着一臉哭痕不情願地去見父母挑選好的資助對象。
韋涓很漂亮,濃眉大眼,頭發上的彩虹發卡是蘇易簡特意給她買的。當然也包括那一身藍色格紋裙子。隻是那雙白的發暗的不合時宜的運動鞋露出了一點點馬腳。
她不是盛靈隔壁家的公主姐姐,而是一個偶爾從福利院走出來的女孩。
小盛靈還不知道那種合眼緣有另一個名字,叫審美一緻。不過半天的功夫,趁着盛家父母在家裡聊天,兩個小女孩在草坪上就已經結下了友誼。
不過盛家最終還是沒有收養她,隻是定期給福利院打錢,定期邀請她一起住一段時間。如此,她變成了盛靈心中和暑假捆綁在一起的存在。韋涓大學後,不再來盛家住。暑期總是勤工儉學,日常也一再推拒盛堂年的資助。
兩人實際上的紐帶斷開,漸漸地更像是朋友。
盛靈表演完抱着古筝就走了,沒等韋涓,徑直走向台下的文宜。
初次排練後,盛靈的民樂演奏節目的順序被調整,她和韋涓連打照面的機會都沒了。韋涓忙着學校的晚會,每日腳不沾地。二人自然也就沒了見面好好坐下來聊天的機會。
今日是吳家的家宴,盛家隻有盛靈一個人受到邀請。她原先以為多半是文宜的緣故,蘇易簡一句話道破天機。“吳老爺子讓你過去,是指望你初生牛犢不怕虎給他撐場子的,要多蠻橫就多蠻橫。”弄的盛靈是哭笑不得。
“你像平常一樣就行。”文宜在一旁補充道。
“他的意思是你平常就很蠻橫。”盛堂年不嫌事大,逗得蘇易簡哈哈大笑起來。盛靈看着他們笑作一團,恍惚間認為文宜認祖歸宗真的是件好事。至少對這對夫妻而言。
這是盛靈第一次到訪吳家。吳家的蘇式别墅在郊區,倒是離學校很近,二人自己驅車前往。到了吳家立刻就有人迎出來幫忙泊車拿東西,盛靈倒吸一口涼氣,幸虧自己沒有聽父母的真驕橫走一場,還從家裡拿了一幅字過來作上門之禮。
文宜也沒來過幾次,兩人都要等着前面的人引路才亦步亦趨地跟上。盛靈看中了池子裡的幾尾錦鯉,盯着看了好一會兒。文宜便也停下腳步,站在錦鯉池邊上等她。等她意識過來,一旁的引路阿姨正笑盈盈地看着他們行注目禮。
小插曲過後到了宴會廳自然是遲了的,盛靈也終于明白文宜說的“烏泱烏泱”一片人是什麼意思。
宴會廳在吳家的副樓,約有一百多平,裡面放置了兩張約20人的大圓桌。盛靈他們走進去的瞬間大部分人都還在各自的位置上坐着低聲聊天。
吳清方第一個看見他們,或者說第一個表現出來看見他們。他提了一句,其餘衆人就大夢初醒上前打招呼自我介紹。
獲得本場賽跑的第一名是個面熟的女子,叫岑薇。在吳清方的首肯下,她負責給盛靈文宜這對局外人介紹家裡人。
盛靈趁着她去找人的功夫,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文宜笑了又趕緊把這口氣憋回去:“我上次來還沒這一桌。你的排場比我大。”
“去你大爺。”
“現在還真有大爺,可惜真死了。”
盛靈暫時不想跟他說話。
衆人見到文宜的時候目光裡多是陌生,了解到他身邊的就是徽州那個盛家的女兒時候眼裡才是探究。從小跟盛堂年出去見識的場面多了,一口氣被二十多人集體目光打量,盛靈也不發怵,淺笑着環視所有人的臉。
奇怪,隻有岑薇看起來眼熟點,别的都是合理的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