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硯腳下一空,極速墜落的感覺将他整個心髒都拎了起來。
他落入了大海之中,冰冷的海水瞬間将他包裹住。
白硯看到了頭頂上的一片光,試圖伸手将他抓住,光最終幻化成一道人形。
克雷爾懸浮在幾米遠的地方,自上而下,地俯視着即将溺亡的人,眼睛裡不帶絲毫溫度。
這家夥要開始宣洩他心中的怒火了。
白硯曾想着就這樣死掉算了,雖然身體不會真的死去,精神上會複活,再被克雷爾一遍遍地殺死。以這家夥現在的憤怒程度,不殺他個百八十回不會善罷甘休。
白硯張開雙手,任憑着自己往深淵裡沉,但求生的本能還是讓身體抽動了一下。
瀕死的感覺實在太難受了,渾身都像是被火點燃了一樣,再次睜開眼,發現克雷爾就在跟前,用極度陰沉的目光看着他。
這家夥想近距離欣賞他慘死的畫面嗎?
零星的泡沫從白硯嘴巴裡滲出,緊接着泡沫越來越多,在本能的驅使下,他張大嘴想要呼吸,但灌入肺中的隻有冰冷的海水。
白硯拼命掙紮起來,想要往水面上遊,克雷爾一臉平靜地看着,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嘴唇。
白硯當然知道那代表的是什麼意思,在這一眼望不到頭的深淵裡,唯有克雷爾可以提供給他氧氣,想要活命就得牢牢抓住對方。
然而他拒絕了,使出全身意志力抵擋着身體的本能反應,他的意識逐漸模糊,最終和這深淵裡的海水融為了一體。
克雷爾開始了他的折磨。
每次醒過來,白硯都會面臨一種死亡的絕境,有時候是綁在木架上被熊熊大火包圍,有時候是地震過後被深埋在廢墟之中安靜等死……
每一種情況都足以讓人的精神崩潰,實際上他也确實崩潰過好幾回,但沒有一次是向克雷爾求饒的。
他們在彼此折磨着對方,一個是肉/體上的,一個是精神上的。
克雷爾也處在幾近崩潰的邊緣,或許他隻需要白硯對他笑一笑,輕輕說一聲對不起,這一切都能過去了。但這可惡的家夥就是嘴硬,他的心腸更硬。
究竟怎樣才能讓他屈服?
忽然有一天折磨停止了,白硯從柔軟的大床上醒來,明媚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窗台上的花瓶裡插着他最喜歡的向日葵。
過去的十幾次,他總是醒來就要面臨絕境,這一次能安安穩穩地從床上醒過來,反倒顯得及不真實。
白硯下床走到窗邊,伸手撫摸黃色鮮嫩的花瓣,站在樓下指揮仆人打掃的管家看見了他,笑着行了一個禮。
他确實回來了,回到了這個酒莊,難道是克雷爾放過他了嗎?應該也不太可能。
不多久,管家就帶着三個女仆來到了卧室,他們每人手裡捧着一套精美的瓷器餐具。
“太太,請為今日的宴會選一套餐具吧。這些都是老爺最近一次出差帶回來的。早上出門之前他交代了,宴會的一切事宜都由太太做主。”
每次這些人稱呼他為太太的時候,白硯就會覺得渾身不舒服。
不是性别的問題,而是稱呼本身。
他隻是被克雷爾囚禁的一隻獵物,飽受折磨。他周圍的這些事物,身上穿的衣服,仆人們對他的稱呼,都在時時刻刻提醒着,他無法逃脫獵人的魔爪。
“随便吧,你們愛用哪一套就用哪一套,不用每件事都來找我定奪。”
管家看出白硯心情不太好,沖着身後的女仆使了個眼色,她們迅速退出房間,隻留管家一個人在房裡。
他整理了一下胸前的白色領結,身子微微前傾,保持了一個持續行禮的姿勢。
“太太,老爺這幾日也是公事繁忙,并不是有意要冷落了您。”
白硯冷冷打斷了他。
“我不是那個人的太太,我隻是他的囚犯。”
管家把腰彎低了一些,顯得十分謙恭。
“老爺這次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把太太的母親和妹妹接到了别墅裡來。你們也很長時間沒有見過面了,這次的宴會隻是個小型的家庭聚餐,并沒有請其他客人。老爺相信,再次見到親人會令太太感到高興。”
白硯身子猛得震了一下,他忘記了這個世界還有母親和妹妹的存在,雖然她們也都是克雷爾創造出來的意念體,但他不想看見她們受到任何傷害。
白硯大步走出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