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姒是頭一次來警局,從踏進門的那一刻,手杖就被她捏得緊緊的。
領着她的女警官一直很親切,看她腿腳不方便,上下車的時候都扶着她。
“你别緊張,例行詢問做個筆錄,一會兒你實話實說就行。”
“知道了,謝謝。”安姒點頭。
下一秒,警廳赫然幾個大字仍舊吓得她心髒怦怦直跳
——“不要打架,打輸了住院,打赢了坐牢!”
安姒跟厲遠是分車走的,從“曲街”分開以後,她就沒看見過他。
安姒也不敢問,這個時候滿腦子盡冒出小時候看的一些刑偵電視劇情節,怕問多了變成“串通口供”,越問越麻煩。
“實話實說就行”安姒反複給自己加強心理建設。
“這邊走。”導警引路。
安姒提了一口氣,跟了上去。
*
厲遠那邊流程也差不多,隻不過他的畫風跟安姒差了很多。
這也是厲遠頭一次來警局,他這個人有個毛病,但凡到一個新環境,就感覺挺新鮮的。
那股子新鮮勁,像血細胞裡面的毒刺,頻繁刺激着他大腦興奮中樞神經。
于是乎,迎門看到關于打架的十四字警戒時候,厲遠不自覺地念出了聲,完了以後點評了一句。
“押韻。”
“寫的不錯。”
導警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進了問詢室,厲遠比人警官還熟,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腿大咧咧地岔開,調整了個舒服的坐姿。
随後朗聲擡頭:“你們問吧。”
還沒坐下來的問詢民警:“……”
民警四十多歲,國字臉,一身正氣,姓韓。落座以後清了清嗓子,目光冷峻,看向厲遠:“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在這你别給我耍流氓樣。”
厲遠聽了以後挺意外的,雙手擺了擺:“誤會誤會,我不對男的耍流氓。”
幾個跟着女警聽到了,憋不住笑。
韓警官拍了拍桌子。
問詢室重回肅靜。
“姓名、性别、年齡、為什麼打人。”
前幾樣厲遠規規矩矩回答了,哪怕是問性别的時候,他“你眼瞎”這幾個字都生生憋了回去。
問他為什麼打人的時候,厲遠硬是沒憋住。
“為什麼打?他欠揍!”
“老子他媽見他一回揍他一回!”
*
安姒的筆錄很快就錄好了,連她自己都沒想到會這麼快。
問詢和記錄的民警都十分專業,安姒也是有問必答,整個過程出奇順利。
以至于民警說,好了你可以先回去的時候,安姒還愣了一下。
民警說情況已經了解,她屬于受害者,如果後續有需要的話會再聯系她。
留下了電話号碼,她現在就可以先回家了。
安姒按流程在該簽字的地方簽字,該寫号碼的地方寫号碼。
全部完成以後,人已經快邁出警廳大門了,她才真正反應過來,是真讓她走。
現在是真的可以回家了。
安姒在大門口頓了頓,女民警很熱心地察覺到了,過來問她:“是不是需要什麼幫助。”
女人長得羸弱,一陣風就能刮跑似的,從進警局開始就緊張,他們都看出來了。
背調的時候發現對方還是個大學講師,為人老老實實的,都挺同情她,平白無故大街上遇到兩個流氓打架。
吓都吓死了。
安姒搖搖頭,抿了抿唇,鼓起勇氣問:“請問,我那個同伴,他也回家了嗎?”
*
女警察一時沒反應過來:“你、你哪個同伴?”那兩流氓,有你同伴?
流氓連穿搭都自成流派,倆花襯衫,抓來警局的時候他們私下都吐槽過了。
敢情打架還穿情侶衫。
安姒認真地描述:“瘦高一點的,脖子上沒挂大項鍊,沒有刺青的。”
女警察反應過來:“哦,那個帥的是吧。你直接說打人的那個就是。”
安姒一想,也是,多直觀的叙述啊。
但是她不想給厲遠強調罪行了。
“他也能回家了嗎?”安姒擡起眼睛問。
“你還挺關心他的啊。”女警察笑笑搖頭,“他挺難,至少今天不行。”
“啊!為什麼!”安姒音調微提,有點焦急:“警察同志,他是好人,他是幫我的啊。剛才你們不是都了解過情況了嗎?”
筆錄的時候安姒反複提了好幾遍,怎麼現在厲遠還不能走呢?
女警察安慰她:“别急,第一他打人就是不對,這個你應該了解。得看另一位當事人的驗傷情況,以及他是準考訴訟還是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