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她死前已經半年不曾下雨,那時國家有存糧,百姓手裡也有糧食,并未引起太大的後果。
如今恐怕會是亂世。
晡時,嘈雜聲似約好了那般,浩浩蕩蕩的難民擠進寺廟,住持面色焦慮,慈悲為懷,命人大開寺門,迎接難民。
嶽卿卿的父母派人來照顧女兒,由于佛門靜地,隻派了一個丫鬟,名叫栀子,長相清秀俊麗,身形姣好。據說栀子身懷武藝,文武雙通,唯有一點,不愛講話,平時像個空氣人緘默不語。
栀子蹙着眉,透過門的縫隙往外看。
她面露擔憂,提議道:“恰逢亂世,遍地都是危險。小姐,我們應該回宰相府。”
裴柚無奈道:“回府,日日夜夜見鬼,難道不是時時刻刻常伴危險麼?”
栀子面露不認同,“鬼怪是最不打緊的,人心才最可怕。”
裴柚:“不用勸我,若是擔心有危險,你讓父親多派幾個人來保護我。”
栀子歎氣:“也好。”
……
裴柚本以為嶽家父母會派人過來,沒曾想他們親自來到方甯寺。
他們知曉難民湧進寺中,帶領衆多武藝高強的仆人,他們并沒有第一時間叙舊,而是命人在院中支起大鍋,組織安排好暴亂的難民,當着他們的面,煮粥布施。
隻有這種辦法,才能暫時保證寺廟裡的安全。
“多謝宰相大人……多謝宰相夫人……”
一時間,道謝的聲音不絕于耳。
到了晚上,裴柚才真正見到她名義上的父母。
錢财養人,他們保養的很好,快四十的年紀看起來也就三十不到。這一世,她的父母的地位太有實力,裴柚倒有些不習慣。
“卿卿,這麼久不見,你都瘦了。”嶽母上前抱住裴柚,輕輕撫摸着她的臉,似乎在感覺她瘦沒瘦。
裴柚笑嘻嘻地說:“孩兒在廟中時常感覺枯燥,已經瞧不見那些髒東西,睡眠極好。”
嶽父見自己女兒面色比之前紅潤,頓時安心不少。
“廟裡不比家裡舒服,需吃齋念佛,孩子,你若是待着不習慣,爹娘接你回家。”
裴柚面色糾結,她撒嬌道:“爹、娘,孩兒在寺中很好,看不見那些東西。回到家中,又要吃不好睡不好。我不想回去。”
嶽父:“你這孩子,難道你要逃避一輩子,不回家嗎?”
“方甯寺有位得道高僧,名叫普覺,我看他很有能耐,等難民一走,我會去向他取經。”
“也好。”
嶽母道:“隻要我們一走,難民也會跟着離開。卿卿你放心,父母母親不會讓你陷入危險。”
“嗯!爹娘最好了!”
嶽父擔憂地說:“現在正是亂世,聖上正為災荒苦惱,搞得我們做臣子的戰戰兢兢,我們不能待太久,明日就需打道回府。”
“爹娘,你們放心,有栀子姑娘保護我,孩兒不會有事的。”
“栀子姑娘的能耐,我們信的。爹再多派些人輪班值守,你千萬不能有事,爹娘就你這麼一個女兒。”
“放心吧……”
……
就如嶽家夫婦所說,他們第二日一早便離開,難民們為讨一口飯吃,跟随着離開,唯有剩下零星幾人留在寺中。昨日院裡浩浩蕩蕩,今日便隻剩下滿院的春風與沙彌。
裴柚找到謝嘉煜,他正坐在殿中,敲着木魚,阖目念經。
她到坐到一旁的墊子上,靜等着,不由打量起謝嘉煜。
狼改吃素,鬼還念經。
天下再離奇的事也不過如此。
她等了許久,等到眼睛合上。她覺得現下的自己就是渡不得苦海的木舟,是溜進佛堂的橘白貓咪,是那麼的格格不入,卻又融入其中。
往何處來,到何處去……
往何處來,到何處去……
“醒醒醒醒……嶽姑娘……”
誦經聲不知何時停下,小沙彌輕推着她的手臂,裴柚這才發現自己坐着睡着了。
無數目光注視這邊,裴柚羞紅了臉,臉有些燙,她搓了搓疲倦的臉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看着謝嘉煜朝自己走過來,距離她三步之外停下,他說:“嶽姑娘昨晚沒睡好,回去睡吧。”
裴柚連忙站起來,“剛剛聽着誦經聲有些困,現在已經不困了。”
她擡頭仰視着足足高出自己一個頭的謝嘉煜,輕聲問道:“普覺大師可有事?我想找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