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一擡頭,江彩雲便再次注意到她小巧精緻的五官,以及白皙如玉的肌膚。
她擡手看了看自己黝黑的手背,心想,要不是天天下地幹活,她也不會被曬得這麼黑。
江彩雲絲毫不在意她的目光,嘴角扯了一下,道:“聽說你也有個對象?”
“而且他也是個大學生,家庭條件還很好。”
江夏看向她,這次目光中帶着幾分審視。
她說的是賀星舟吧。
她怎麼知道賀星舟?
難道是從大姑他們那聽說的?
“是啊,”江夏點頭,“他不僅是農大的大學生,如今還在農業局當技術員,吃商品糧,并且他家還是開糧油雜貨店的,門面大不說,還有兩家店,城東一家城西一家。”
她故意将賀星舟的家底抖摟個幹淨,想看看江彩雲存着什麼心思。
江彩雲一聽眼睛頓時亮起來。
條件這麼好,她原先的對象根本沒法比。
雖說秦瞻,也就是她的娃娃親,也是大學生,但一個鄉下的大學生,哪裡能跟城裡的大學生比啊,關鍵賀家家底還這麼殷實,開了兩家糧油雜貨店。
“怎麼,你喜歡?”江夏眉梢一挑,目光銳利地看向她。
江彩雲幹笑了兩聲,沒答話。
如今,抱錯孩子的事還沒調查清楚,她不好太猖狂。
等她和自己的親爹親媽相認,該屬于她的,她全都會搶回來。
“你看書吧,我就不吵你了。”
江彩雲說罷便離開了房間。
*
因為江彩雲的到來,晚上劉美萍比平常多燒了兩個菜,再加上中午家宴的剩菜,也是滿滿一大桌。
吃飯的時候,江彩雲一坐到桌旁,就注意到擺在正中間的大盤紅燒肉。
紅燒肉是晚上新做的,肥瘦相間的紅燒肉色澤紅亮,晶瑩剔透,濃郁的肉香頓時彌漫整個餐廳。
看着赤紅油亮的大塊紅燒肉,江彩雲忍不住狂咽了幾口口水。
劉美萍将四人的飯端上桌,并遞給江彩雲一碗飯。
“快坐下吃,别客氣。”她笑道。
江彩雲接過小巧玲珑的飯碗,盯着碗裡沒盛滿的米飯,心說,這城裡人不下地幹活,吃得可真少。
她在鄉下老家,比這大兩倍的碗,都要吃兩碗才能吃飽。
不然哪有力氣幹活。
“有大碗嗎?”江彩雲直接問。
劉美萍一愣,大碗?他們平常都用這個碗吃飯啊。
“你要多大的碗?”她問。
“這麼大吧。”江彩雲兩手一伸,在空中比劃了一下。
旁邊的江夏看見她比劃的大小,吓得做出一個戰術後仰。
最終劉美萍還是去廚房找出一個大碗,并盛了小半碗飯給她。
江彩雲看着碗裡的小半碗米飯,似乎有點不太滿意,但最終還是作罷。
吃完再盛就是了。
江夏看着江彩雲面前,跟她臉盤那麼大的碗,戰術咽口水。
這碗可是他們家用來裝菜的碗。
“吃肉吃肉。”動筷後,劉美萍連忙笑着道。
江夏夾起一塊紅燒肉,小口吃起來。
江彩雲也不客氣,用筷子連着夾了好幾塊肉,然後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許是怕她吃太快噎着,劉美萍笑着道:“慢點吃,這裡還好多呢。”
江彩雲大快朵頤連着吃完五六塊紅燒肉後,總算有空說句話。
“這肉真是太好吃了。”
“你們城裡人就是有錢,我們過年都不這麼吃肉。”她笑着說。
“那你多吃點,”劉美萍道,“你要喜歡吃,我明天還做。”
“我就不客氣啦。”江彩雲笑得憨憨的。
說罷,她也真的不客氣地吃起來。
等江夏小口吃完一塊肉,一擡頭發現,原先滿滿一大盤的肉竟去了大半。
隻見江彩雲一口一塊肉,速度極快地消耗着盤裡的肉。
而一旁的江建鴻和劉美萍也都看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孩子是從哪裡逃荒來的呢。
十來分鐘後,江彩雲将僅剩的紅燒肉湯汁也倒進自己碗裡,用湯汁拌米飯,把碗裡的米飯吃完了。
這一盤肉基本都是被她吃完的,江父夾了兩塊,江夏夾了一塊,江母一塊都沒吃。
吃完飯和肉後,江彩雲滿足地抱了抱自己吃得圓鼓鼓的肚子。
“我這輩子就沒吃過這麼多肉,”她感歎道,“就算是過年,我也吃不到這麼多肉。”
“大年三十那晚,我媽也隻燒一小盤的肉,肉切成薄片,看着多吃起來卻少,全家一起吃,反正沒幾下都吃完了。”
“那你們平常燒肉吃嗎?”劉美萍有些好奇地問。
“平常哪有肉吃,就是飯管飽。”江彩雲道。
“我今天吃的算少的了,隻吃了小半碗飯,”她呵呵笑兩聲,摸摸肚子,“因為吃了一大盤肉。”
“要是以前,這麼大的碗,我要吃兩碗,”她指了指面前的碗道,“不然吃不飽,也沒力氣幹活。”
“其實我最喜歡吃肉了,就是家裡窮吃不起,所以我一看到肉就饞得不行。”她憨憨道。
聽到這裡劉美萍心裡酸酸的:“你要喜歡吃,我明天再燒一大盆,讓你吃個夠。”
聞言,江彩雲眼睛亮起來,咧嘴笑道:“這真比過年還奢侈。”
*
這邊,江建鴻托人去富興鎮鎮衛生院調查,前後查了兩天,事情終于水落石出。
當年那位護士确實疏忽,一時沒分清哪家是哪家的孩子,所以江彩雲還真有可能是他和美萍的孩子。
前些天來江家吃飯的親戚,一聽江建鴻把事情調查清楚了,又都不請自來再次聚到江家吃瓜。
現在的情況是,護士當年确實搞混了,但要确認水才是江家的女兒,還需要進一步的證據。
“那隻能去驗血型了。”大姑提議道。
這年頭還沒DNA技術,也隻能這樣了。
于是江家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地往醫院去。
江建鴻、劉美萍、江彩雲、江夏去醫院驗血型,江家那一波親戚則留在外面等結果。
衆人等了個把小時,血型結果終于出來。
江建鴻是O型血,劉美萍是A型血,江彩雲是A型,而江夏是B型。
當時他們血型驗出來,醫生的原話是這樣的:“父親O型,母親A型,孩子隻能是A型或O型。”
結果顯而易見。
“這麼說,彩雲還真的是建鴻和美萍的孩子。”聽完講述的大姑做最後總結道。
“爸——媽——我總算和你們相認了。”
大姑的話音一落,江彩雲就哭着撲進了劉美萍的懷裡。
“媽,你不知道我這二十多年來過的是什麼日子啊,每天眼睛一睜就是洗衣做飯、下地幹活、喂豬食。”
說着,江彩雲将手伸給劉美萍看。
那是一雙地道的農民的手,粗壯、黝黑、粗糙,和江夏纖細白嫩的手形成鮮明對比。
自己的親生女兒在農村受苦受難,别人的女兒倒是養得身嬌肉貴。
啧啧啧……
大姑在一旁邊咋舌邊搖頭。
劉美萍握着江彩雲粗砺的手指,心裡也是心疼得不行。
這孩子的手比她這個中年婦女的手還糙,上面全是皲裂的小口子和老繭,撫摸起來都硌手。
“我的孩子,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劉美萍涕泗橫流,緊緊抱住了江彩雲。
這可是她的親生女兒,從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啊,她竟讓她受了這麼多年的苦。
面前上演着骨肉相認的戲碼,江夏感覺自己站在旁邊像個小醜。
這個家她怕是待不下去了,她想。
相認完,江彩雲擦掉眼淚,擡頭對劉美萍說:“媽,既然我才是你們的親生女兒,那跟賀家結親的人就應該換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