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阿婆今日帶着金鳳起了個大早。
那天雖然金鳳跟趙阿婆講明了元香不收徒弟的話,但是趙阿婆覺得既然元香答應要教金鳳手藝了,那這拜師禮就一定要有。
不然那不是白白就學了人家的手藝了麼?
他們家可做不出這樣占人便宜的事兒。
這不,一大早她們就去了隔壁村的雜貨鋪子買東西,挑完東西又緊趕慢趕地回來。
兩個人手裡拎着幾個油紙包,裡面是一斤紅豆、一包紅棗、一把芹菜。
原本按老家的習俗,徒弟拜師得送上六禮,除了手上的這些,還得有肉幹,蓮子,桂圓這三樣。
但這些東西實在是超出她們家現在能承受的範圍。
為了彌補缺的東西,昨日裡大半天的時間,金鳳都在屋子裡納鞋底,做鞋面,她準備給元香做一雙新鞋。
鞋底是金鳳回想着元香的身量來推測的鞋碼,她沒出嫁前在村子裡針線活就是數一數二的,家裡父兄的衣裳、鞋都是她包的。
所以看一眼别人的身高就大差不差能知道他穿多大的鞋。
鞋面用的是金鳳存着的最好的一塊棉布縫的,比起粗麻布來既結實又舒服,她自己一直都舍不得用,顔色是藕荷色的,給小姑娘用也适合。
一直做到深夜外面天漆黑,就着火堆的亮光,金鳳才将将做完。
回來的路上,趙阿婆跟着金鳳說着話。
在家裡有些話不方便說,今日婆媳倆在外面,趙阿婆把一些心底話跟媳婦講了。
“金鳳啊,你跟大山吵架了吧?娘知道,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也委屈你了。”
金鳳腳步一滞,略帶錯愕地看着她娘。
趙阿婆繼續邊走邊說:
“大山他......其實也苦,他一個大男人,現在腿壞了,自尊心也傷了,他自己也不好受,你别跟他計較,等熬過這段時間,就好了。”
金鳳沒想到娘會跟她說這些,鼻子酸酸的,憋不住了眼淚就啪嗒啪嗒地掉,想起這段日子,她其實不敢哭也不敢抱怨。
她好像找到了一個可以宣洩的出口,哽咽道:
“娘......你說的我都知道。”
她一直跟自己說,沒事兒,不就是一條腿的事兒麼?至少他人還活着呢。
如果真要跟别人比,他們運道算已經很好了。
但她沒想到,一條腿的事兒就是那麼大,怎麼能讓一個人都變了呢?她現在都有些不認識他了。
她也不知道該怨誰,誰都有難處,誰都不想這樣。
她用手擦了把臉上的淚,“我其實沒想要他怎麼......他傷了腿,我知道他苦,我也沒嫌他,我就想他能好好聽許大夫的話,養好身體,
不要像現在這樣,整個人跟地裡沒收的莊稼一樣,時間一長,最後都爛在地裡了。”
趙阿婆眼也發酸,自己兒子的變化自己怎麼會不清楚呢?她拍了拍金鳳的手,又幫着擦了擦,
“好了好了,咱不說了,今天是你的大日子,要拜師呢,别哭了,娘知道你學手藝也是為了以後能撐起這個家......
不管怎麼樣,學手藝是好事情,要好好學,學完都是自己的本事。”
金鳳紅着眼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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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元香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雖然早有猜測,可以說是在意料之中,但還是讓她覺得渾身從骨子裡透出一股寒意。
世上的惡人總是比她想象得還要惡啊。
到家的時候意外就見趙阿婆跟金鳳姐已經在等自己。
不過看樣子,她們也是剛到。
趙阿婆已經見過金鳳那天回家說的元香的那便宜親戚阿允了。
雖然阿允依舊沒搭理進了屋子的這倆人,但趙阿婆對阿允的印象很好,正一臉慈愛地看着他,嘴裡念叨着這孩子真正是長得好,這後生長得是真俊。
但見阿允對她說的話都沒什麼反應,一幅不理人的樣子,又歎道,天可憐見的,這麼好個小夥兒怎麼就傷了腦子了?這以後可咋辦啊?
趙阿婆就問元香了,“這阿允的家裡還有人嗎?這病大夫咋說的?還有的治嗎?你們咋會遇上的?”
像這樣又問了一大通。
元香不得不再給阿允的人設、包括她跟他的相遇再編上一段故事以及添上一些細節。
像什麼大夫說這病可能短時間就能好,又或者一直都好不了,這得看造化。
又像什麼元香遇到他的時候人已經傷了,因為身上有他母親娘家的信物,所以知曉他的身份等等此類......
邊上的二果一邊聽着一邊斜眼看着自家阿姐,他也沒想到阿姐編故事的能力這麼強,要不是他知道真相,聽着聽着他自己都要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