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裡長這時也從屋子裡出來了,聽到元香的話,皺眉看着宋良貴。
宋良貴到底心虛,被這麼多人看着不免心裡緊張,尤其是許裡長那冷冷的眼神讓他很是在意。
又聽元香嘴裡說着什麼官府、案子線索,他不過一個常年在地裡刨食的農戶,哪裡經曆過這些,迅速打定主意要用上他早就準備好的辦法。
他臉上堆起笑來,裝作突然記起來什麼似的,恍然大悟道:“其實都是誤會,誤會。”
“元香你搞錯了,我那天來裡長家領糧的時候,想着你一個人帶着兩個娃兒,家裡也沒什麼勞力,就順道将你家的糧也給領了。
隻不過這幾天太忙,忘記将糧食送你家了,嗨,我也是年紀大了,你瞧我這記性,等今天我回去把糧整一整給你一起送過去。”
又仿佛事情已經解決了一般擡手招她,“快下來吧,别耽誤大家事兒了,元香。”
元香畢竟名義還是他宋良貴的侄女,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像這種事情隻要模糊成自家内部的是非,到時候就難扯皮了,外人也難管,他一開始打的就是這麼個主意。
至于還不還糧麼,反正糧在他那兒,他今天還一點,明天還一點,這不也是還麼?誰能來說他的不是?
江翠娥也反應過來,立時幫腔,
“是啊,是啊,就是太忙了,你說剛來這許家村有恁多事情要幹呢,元香啊,現在搞清楚了,這事兒都是你大伯忘了,你快下來吧。”
二果自宋良貴說是自己領了他家糧時起就緩緩地攥緊拳頭,狠狠瞪着自家親大伯。
金鳳聽這夫妻倆這麼說,滿臉狐疑,“大家夥收到救濟糧都多久了?良貴叔這麼多天你都沒想起來?你這難道不是成心要餓死她們?”
同村的不少人也附和,“對啊,都這麼多天了,現在才想起來?這是故意要私吞吧。”
江翠娥聽了又怒又慌,撒潑似的嚷道:“哪是成心的了?就不許人忘事兒了?你們不要血口噴人!”
又指着台階上的元香,“再說了,她們現在不還是好好的麼?”
等她的目光對上元香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時,就像是被燙到了一般,立馬慌亂地轉移開。
她自己還覺得奇怪,為啥不敢看元香了,難道自己還怕她不成?
衆人自然也聽明白了這事兒的原委,平日裡早看不慣宋良貴一家的人,覺得他們做事太絕,宋阿伯的大兒媳陳氏悠悠地補了一句,
“這誰知道呢?難保不是成心的,畢竟是一到這兒就将自家侄子侄女扔一邊的。”
“你說什麼呢?”江翠娥眼裡冒火,“你個别多管閑事,這是我們家自己的事兒,還輪不到你來多嘴。”
陳氏也不示弱,冷笑一聲,“呸,什麼德行,元香她爹娘的錢不都是你家拿了?真當自家做的不要臉的事兒别人不知道?自己洗把臉照照吧。”
江翠娥氣得臉漲紅,撸了袖子上前想去撕了陳氏,被陳氏的男人宋同方一把給擋了回去,他朝着自家婆娘低聲道:
“少說兩句,事情還沒搞清楚呢!”
許家村的人聽了這場鬧劇,在後面笑着說風涼話,“呦,這來了新人真是不一樣哈,咱麼許家村可好久沒這麼熱鬧了。”
“你們什麼意思?”立時就有宋家人聽不過去,大聲質問。
“就看笑話的意思呗哈哈哈哈哈......”
“你們找幹架呢?”有姓宋的漢子開始撸袖子了。
“夠了,都别鬧了!”宋阿伯吼了一聲,這是幹嘛呢?這不是被許家村的人看笑話嘛?
宋阿伯不僅年齡是宋家人裡最大的,他做人做事厚道,别人都會敬他一分,大家還是願意聽宋阿伯的話的,一時間宋家人那幾個吵嘴的人還真都收聲了。
而元香這邊聽完宋良貴的話,嘴角笑意更深,語氣輕飄飄的,“這麼說,大伯你是承認拿了我家的糧了?”
許裡正也不明白,剛剛還是偷盜事件,現在怎麼又變成代領糧食了?
這是在鬧什麼呢?一時都被他們搞得有點糊塗了。
他瞥了眼剛剛找出來的手裡的簿冊,伸手翻了翻,當初為了省事,誰來領糧食就會在他的名字上做個記号,這賬冊上宋元香跟宋良貴的名字都有記号,說明他們确實領完糧了。
至于宋良貴說的他代領了這女娃家的糧,他好像有點印象。
當時這宋良貴說她家侄女年紀小,家裡就剩兩個不到十歲的娃兒了,這逃難路上又虧了身子體弱得不行。
他念着既然他們是一家人,兩鬥糧食确實不是一個小姑娘能扛回去的,這才同意讓宋良貴一起領回去。
誰能想這有手有腳的漢子竟然會做出這種事?
至于他口中說的什麼不小心忘記了,許裡長是一個字都不信。
而宋良貴聽着元香的問話,雖然心裡覺得怪怪的,感覺承認了就是跳進坑了一樣。
但現在也由不得他否認了,剛剛自己都說出口了,她家的救濟糧在他家。
宋良貴扯着笑,跟個沒事人一樣,努力把這件事當做就是因為健忘造成的誤會,安撫道:
“是啊,誤會一場,糧等大伯回家就拿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