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香聽柳掌櫃如此問,剛剛心裡轉過的那幾句話自然也不再藏着掖着。
她直言道:“貴店的陶瓷器物件各有各的精美,這些自是不必我說,我隻是覺得奇怪的是......”
她指了指架子上的這些陶瓷器,疑惑問:“為何店裡的這些......不說全部,但至少八成的物件樣式其實是跟瑞瓷堂一樣的?”
自己剛剛在瑞瓷堂是細細觀覽過一遍的,如今再來這寶瓷齋,卻如同在逛第二個瑞瓷堂一般。
柳如意饒有興味地看着她,又挑眉問:“跟瑞瓷堂像不是一件好事麼?畢竟人家是平州第一陶瓷器店呢。”
這柳掌櫃嘴裡說着什麼第一的話,元香倒是聽出了不少的酸味。
她展眉笑,說道:“跟競品太過相似,這可不是件好事。除非你能碾壓對方,否則就永遠活在對方的陰影之下,總有一天會被對方給碾死。”
柳如意眼中閃過絲意外,這姑娘還挺懂行,這時心裡才信了幾分這姑娘剛剛說的對陶瓷器感興趣的話。
又見這姑娘眉眼清正,人瞧着也爽利,便跟元香說起了自己的苦惱,
“姑娘,你說得不錯,所以啊,我這兒也是看着風光,其實都在硬撐着呢,生意也一直被對面給壓了一頭。
這第一的名頭一旦被對面給占了,來這條街上的客人必定先去瑞瓷堂,再來我寶瓷齋,人都是容易先入為主的,自然就是我像他,而不是他像我。”
她探身往前,看着元香的眼睛,輕笑一聲,“姑娘,你不是也是這想法?”
聽對方這麼問,元香有點讪讪。
确實說起平州城做好的陶瓷器鋪子大家都會說是瑞瓷堂,這樣就隻會說寶瓷齋模仿瑞瓷堂,而不會說第一名模仿第二名的。
柳如意繼續道:“沒錯,對面比這兒多了些我這兒沒有的物件,正是那些物件讓他穩坐下城内第一的名頭。”
她說着說着,好似陷入了什麼回憶裡,好看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恨意。
元香聽羅六講起過,這平州城的陶瓷器,無論是高端貨還是普通家用的,大都是附近的兩座窯廠出來的。
怎麼這兩座窯廠獨家給了瑞瓷堂的東西?柳掌櫃這是被區别對待了?
元香覺得這裡面有很多彎彎繞繞肯定是她這個外人不知曉的,她也不太好多問,便直接了當地問出了她此行的目的:
“不知,柳掌櫃店裡,其他地方的貨源可會接受?”
她對于自家小作坊的規劃是普通人家用的陶器要做,更有品質一點的陶器也要做。
柳如意聞言倒是意外,眯着眼看着她 ,怎麼聽這小姑娘的意思,她是要給她介紹其他新的貨源?
可整個平州城也沒聽說過有什麼新的窯廠冒出來啊?
要是些小窯廠的話,可燒不出她要的東西。
不過見元香說得認真,柳如意隻是笑了笑,也沒太當真,“要是有好的物件,你拿來給我看便是。”
“行。”元香笑着點頭。
......
在這兩家店裡耽擱了不少時間,元香他們出來的時候外邊日頭都快要下去了。
原本還想去看看牛啊,驢啊,騾子這些座駕的,但出了剛剛那等糟心又驚險的事兒,三喜跟二果都有點被吓到,元香其實情緒也不太好。
再加上天色确實越來越晚,再拖下去可要摸黑趕路回家,看大家也沒什麼心思在縣城裡繼續逛了,便準備打道回府。
臨走前又去集市裡買了些糖酥果子,這些另外買的是準備帶給金鳳她兒子栓子的。
大山哥上次給她家做了不少竹凳竹椅,還送了竹籃竹筐,她之前就想好了要回禮。
但要是自己直接送她夫妻倆東西的話,金鳳肯定要推拒,倒不如直接給栓子買禮物。
一家人又架着牛車出了城門。
平平穩穩地過了亂糟糟的流民區,沒出什麼亂子,這讓元香一顆提着的心稍稍放下。
阿允架着牛車,他們又往前行進了一段路。
牛蹄哒哒,車架微微晃着,發出嘎吱嘎吱地聲響,大家卻安靜地出奇,這時沒一個人說話。
連來的路上一直在叽叽喳喳的二果和三喜都不敢出聲,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因為他們明顯能感覺到阿姐生氣了,而且是很生氣。
元香此時闆着臉坐在車頭一側,夜風吹起她的發絲,她卻一動不動,唇線緊繃。
阿允握着缰繩,時不時地小心側頭看她一眼。
他自然也覺察到了元香跟往日裡的不同,但不知道這是因為什麼。
自己現在的情緒也讓他陌生,胸口像是被石頭堵住了似的,悶得他難受。
牛車在小車上緩緩減速,最後停了下來。
是阿允扯緊了牛繩。
車上的人也随之靜了片刻,幾息之後,元香歎了口氣,冷着聲音道:“阿允,你下來,我有話跟你說。”
阿允聽元香主動跟自己說話,瞳孔微微一亮,眼裡也帶上了笑意。
他一個躍身就從車架上跳了下去,然後又繞過車頭伸出手來扶元香。
元香準備下車的動作頓了頓,又換了個方向,避過了阿允的手。
她走了幾步到小道的邊上,轉過身來,深吸口氣才道:“阿允,你知不知道你剛剛差點掐死個人?”
“你可以不喜歡這個人,不喜歡他的态度,但是你不能一言不合就動手,若是今天真鬧出人命,你......”
元香頓了頓,這時候剛剛那夥計脖子上那兩道觸目驚心的青紫指痕仿佛就在眼前,這畫面讓她不由心中一緊又後怕不已。
不行,這事兒不能再重重拿起輕輕放下,以後隻會害了他。
再開口的元香語氣變得更為嚴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