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子——南問柳八風不動,将撿起的紙頁放在桌子上,拿鎮紙壓住了,才回道:“林小少爺,你認錯人了。”
林之钰立馬炸了:“不可能!”
這一句的聲音比之前還要大,南問柳被他吵得頭疼,心想幾年過去,林之钰這咋咋呼呼的性格倒是一點沒變,還是那個一點就着的火藥桶。
“你還跟我裝!”林之钰又急又氣,臉漲得通紅,顯然是激動起來了,“我告訴你南問柳,你化成灰我都認識你!”
他疾步上前,但還不待他有所動作,肩膀上的重明鳥受了驚,不安分地抖了抖翅膀,帶起飛濺的火光。林之钰連忙去哄他的鳥,目光卻依然死死黏在南問柳身上,神态活像是見了鬼一般:“他們都說你死了,我偏偏不信,我就說嘛,南問柳此人陰險狡猾,最擅長花言巧語騙人了……果然,那些都是你拿來騙人的!”
南問柳幽幽歎了口氣:“你這禦獸的本事明顯不到家啊,林家居然把重明鳥給了你,這不是暴殄天物嗎?”
“我樂意,我們林家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管——”林之钰猛然反應過來她在轉移話題,又向前了幾步,握拳的手上青筋畢露,卻不知為何遲遲沒有出手,“不對,你别想就此揭過,五年前他們都說南問柳死在了北淩手裡,你到底怎麼活下來的?這五年又去了哪裡?”
“哦,不讓我管我就不管呗,吵什麼吵……”南問柳一邊說着,目光望向林之钰身後,心中暗暗祈禱,那個她最不想見到的人沒有來。
沈珮一襲素衣站在人群後面,悄無聲息地沖她搖了搖頭。
南問柳狠狠松了一口氣。
不愧是學宮的祭酒大人,一個眼神就知道她想問什麼。
于是南問柳便有恃無恐了:“是是是,我沒死,我還活得好好的,那你想怎麼辦呢?不樂意看見我,那我再跑去墳頭死上一回?”
“你——!”林之钰臉色鐵青,指着南問柳“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最後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你别太過分了!”
南問柳簡直不可思議:“林小少爺,你帶人闖進我的地盤,賴着不走不說,還指着我大吵大鬧,我們兩個到底是誰過分?”
林之钰被南問柳這番搶白噎得說不出話來,胸膛劇烈起伏,正想發作,身後的沈珮卻搶先一步:“林小少爺,别忘了正事。”
以林之钰的身份可以對一個夫子頤指氣使,但面對學宮的祭酒還是需要給幾分面子。他深吸一口氣,居然生生壓下了他的火氣——五年未見,這位總是趾高氣昂的小少爺确實成熟了不少,若是放在以前,南問柳這個院子恐怕早就保不住了。
林之钰道:“放了上官彬。”
南問柳想也不想:“不可能。”
“孟冬兒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誰知道她是生是死?八字沒一撇的事,你直接把人給扣下了,這不就坐實了上官彬是兇手?”林之钰不耐煩道,“你讓上官家的人怎麼想?上官彬就算是過繼來的,那也是上官家唯一的嫡子!你這不是擺明了打上官家的臉,跟他們作對嗎?”
南問柳懶洋洋應了一聲:“哦。”
“林家和上官家有姻親,你跟上官家作對就等于跟我林家作對!”
南問柳打了個哈欠:“哦。”
“你以後還想不想在南景混了?你以為你可以在雲嘉學宮躲一輩子嗎?”
南問柳繼續整理書頁:“哦。”
見她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林之钰恨恨咬牙,重明鳥忽然拍了拍翅膀,一道風刃朝着南問柳削了過去!
南問柳八風不動,連頭都沒有擡,那道風刃險而又險地擦過她的鬓發,直直沒入了身後的朱漆廊柱,霎時木屑漫天飛舞。
沈珮終于忍不住開口:“林小少爺,這……”
“我賠十倍。”林之钰擡手打斷了她,目光依然盯着南問柳,“我話就說到這裡,你好自為之!”
風越來越大了,天色徹底陰沉下來,隐隐能聽到幾聲悶雷,預示着即将來臨的暴雨。南問柳按住險些被吹飛的紙頁,對着他的背影,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等等,林……”
那人的名字到了唇邊,卻忽然說不出來了,好像會燙到舌頭似的,南問柳改口道:“你哥最近……”
林之钰在家中排行老二,上頭還有個大他四歲的兄長,叫林之鶴,曾就讀于南景學宮——正是如今雲嘉學宮的前身。說來南問柳與他還是同窗,自從五年前南問柳“死”後,便再也沒見過面了。